果然……卿白没有理会哀蝉的恶趣味,认真询问:“不是说鬼魂进不了警察局吗?”
“鬼属阴,警察一身正气,属阳,警局又是警察聚集之地,正气凌然,寻常鬼魂自然进不去,但阴阳相克,奇正相生,没有死克不变的道理,全看哪方势大而已……你这位朋友,怨气很重啊。”哀蝉仍是笑着,“而且算算日子,今日应是他的头七吧?”
“头七不返家,他跟着你做什么?”
卿白摇摇头,目光复杂:“他……死后一直跟着我。”
哀蝉上下打量了卿白一番,也不知他看出了点什么,有些惊奇地挑了挑寡淡的眉毛:“无恩无仇亦非亲缘……莫不是感情债?”
自从说到自己身上便一直没出声儿的明朗终于忍不住了,认真强调:“卿哥是我的大恩人!”
哀蝉含笑问:“他救了你的命?”
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明朗被这问题问得卡了下壳:“……是我自己不争气,没坚持下去……但如果不是卿哥!像我这样无父无母也没什么朋友的人……恐怕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更别提报仇雪恨!所以虽然我死了!但卿哥就是我的大恩人!”
“那办案的警察呢?”哀蝉又问。
“他们……他们自然是敬岗爱业明察秋毫,但……”
“但现在他们的存在影响到你报仇,所以恩便成仇了?”
保温杯再度沉寂了下来,哀蝉摇头念了声佛:“既然你说卿白是你的大恩人,那不如听听他怎么说?”
保温杯依然沉寂,但前后晃了晃,像是点头。
两实一虚三道目光落在身上,卿白却并没有急着开口,他想了想,问明朗:“你想怎么做?”
“我要杀了何间鸣!”明朗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长长的指甲抠挠保温杯内壁,再也听不出原本的温和斯文。他说:“我要割了他的耳朵,挖出他的眼睛,拔掉他的舌头!我要撕烂他的衣服,鞭打他的身体!我要他被世上最脏最臭的男人侵犯……我要他一一尝过我生前遭受的所有痛苦!”
尖锐凄厉过后,小院一片寂静,只有夜风的声音。
要何间鸣一一尝过他生前遭受的所有痛苦……也就是说,也就是说这些……明朗都……
戚小胖怯怯看向卿白,对案件详情一知半解的他试图从卿白这里得到些许安慰。
但卿白避开了他的目光,声音轻而艰涩:“明朗的遭遇,配得上说几句极端的……狠话。”
“不是狠话!”保温杯激烈颤动,尖锐声响不知刺的是谁的心,“我会做到的……我会做到!”
卿白心中摇头。
“你做不到。”哀蝉目光悲悯,缓声道,“人死若新生,在死后最混沌懵懂的七日都只记恩不记仇,恢复了神智的你又怎会
楠諷
真的为了报仇泄愤堕成丧心病狂的恶鬼?”
“是你阻拦我!我都已经找到他了!只差一点点就……是你把我关在杯子里!”
哀蝉摇头:“心成恶鬼,自然无拘无束……这杯子关不住恶鬼。”
没有恶鬼心,放出来也只是自苦。
“为自己报仇雪恨也算是恶鬼?”
“是只有成为恶鬼才能自己报仇雪恨。”哀蝉道,“阳间有法律,阴司也有阴律。”
明朗不再说话,不知是不忿还妥协。
卿白问:“成了恶鬼会怎样?”
哀蝉沉默片刻:“有的会变得很强大,有的会很痛苦。”
憋了许久的戚小胖小声道:“那个何间鸣已经被抓了,证据确凿只剩走流程……反正他这种人渣死了以后肯定要下十八层地狱赎罪,现在动手反而便宜了他,你……你别脏了自己的手吧。”
保温杯还是没有动静。
戚小胖不敢再劝,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到他卿哥身上……虽然他从未见过他卿哥安慰人。
卿白也没有让戚小胖失望,虽然他不会安慰人,但能抓重点:“这事也不难。”
“端看你今后是想做人还是做鬼。”
做人,就要受规则与律法的约束,要忍耐痛苦,克制欲望,修养道德。
而做鬼……既然已经成了恶鬼,自然百无禁忌随心所欲。
卿白这话一说出口,戚小胖的反应比明朗还大,他十分不理解:“哥你说什么呢!”
这选择的天平也太不平衡了吧!关键明朗现在已经是鬼了……谁不想跳出框架桎梏随心所欲!可这不是鼓励犯罪么!
“明明再等一等就有结果了!”
“只要再等一等,法律就会做出公正的判决,罪犯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卿白提了提嘴角,眼眸里却没有笑意,他看着急切不解的戚小胖,有些疲惫无奈又像是有些欣慰。
“法律会做出公正的判决,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可是,在此之前,一口气不来,向何处安身立命?”
戚小胖还是不懂。虽然有不堪回首的伤痛与无法挽回的遗憾,但明明一切已经在往好的方向走了啊……
卿白不打算和他多说,转头对哀蝉道:“在明朗做出决定之前……”
哀蝉迅速接话:“贫僧会留在这里,为明施主念经祈福。”
“……行。”卿白也管不了哀蝉留下来是为了念经祈福还是看守监视,亦或是为了其他,反正哪一个都超出了他目前的能力范围。
戚小胖倒是很开心,有个和尚,还是挺有能力的和尚在,他有安全感多了,万一明朗真黑化了好歹还能拦一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