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人之后来找波维塔便不再只为了要钱,也为了和他保持联络以及培养感情,还会帮他解决一些小麻烦。波维塔并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计划成功了,效果不错,挺好。
尝到了甜头的波维塔开始精进黑客技术,时至今日,他已经可以黑进很多人和小企业的晶片以及意念端了。但是如果要黑进大公司,特别是量子公司,对他来说还是难了些,他能做到的也就是改变公司在织女网上的外观,帮安妮出出气而已。
但无论如何,波维塔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他是暗息区浅市卖意念端相关用品最齐全的人。至于他的黑客身份,为了安全,并没有让除了后人类进化派之外的人知道过,此时知情人又多了一个安妮。
安妮只是想听波维塔妈妈的事情,却没想到他悉数抖出了到此为止的整个人生故事。波维塔回溯过去的时候表现得很真诚,完全没有之前那油滑胡闹的模样。安妮拿着画笔观察波维塔的表情,觉得好像窥见了连波维塔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他真实灵魂的样子。
“有人吗?”突然,门外响起了一个沉厚的男人的声音,打破了里间这静谧安稳的一刻。波维塔赶忙起身,向安妮挑了挑眉毛,意思是让她在这等着,转身去了前厅。
安妮在屋里勾画着已经打好了底稿的波维塔高挺的鼻梁,听见屋外波维塔和另一个男人压低了的嘟嘟囔囔的声音。这样的深夜里,波维塔有客人并不稀奇,安妮并没有多在意,不过是来买意念端或者芯片的人罢了。
谁知,过了几分钟,波维塔却突然探了个头进来,对安妮说:“你要不先回去吧。”
“怎么了?”安妮不解,“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我接了个大单,要关一下店。”波维塔说,“有人要买我这里没有的东西,我得去深市给他找,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多久回来。”
“大单?”
“虽然是赊账,但这一单实在是大。我看那人不像是个骗子,还是接了,碰碰运气。”
“那我就在这里画画等你,等你回来。”
“我不知道要多久回来。”
“没事的。”安妮说,“你不回来,我就还是按点回去,明天夜里再来找你。等五六点了人少些了我再回去,也比现在安全些。”
波维塔知道她其实是担心自己,想在这里等他回来,但也不戳穿她,说:“那行。但是我要把店门关起来,无论谁敲门,你都不要应答。到点了如果我没回来,你就从后窗走。”
“好。”
“无论谁敲门都不要出来,也不要特意等我。”波维塔表情凝重地再一次交代道。
“知道了。”安妮点点头,“你也要注意安全。”
波维塔这一去,过了四个多小时,才脸上挂彩地走了回来。他一进里间便长叹了一口气,倒在了床上。安妮迷迷糊糊地从打盹之中醒来,看见他多了一条从脸颊到脖子上的血痕,吃惊地问他发生了什么。波维塔只是摆摆手,说,去深市哪有不受伤的,正常,好歹东西是找到了。
天刚蒙蒙亮,夏者掸了掸大衣上因为坐在地上、靠着门框等了几个小时而沾上的灰,从波维塔手中接过一方意念端和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装着一枚和安妮那枚一样的银色暗网芯片,还有一枚几乎看不见的更加细小的黑色芯片,以及一小段布条。夏者转身向量子公司域走去,他还没有植入晶片,手里也没有钱,无法搭乘滑翔车或者高速轿车,只能凭一双腿行走。这些天,他去哪儿都要靠双脚,吃喝只有公寓里赛克塔拉新闻台给他准备好的东西。距离植入晶片还有三天,在那之前,他只能将就着生活。
不过这样的“将就”,比起在外城的经历,对他来说也已经是政府高官级别的待遇了。
夏者将意念端和芯片在自己特意缝上的大衣内袋里藏好,背朝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早上六点十三分,暗息区路上的人已经很少。许多店铺都已经息掉了霓虹灯,滑翔车零星地接上呕吐的酒鬼,将他们送回自己的公司域。偶尔还能看见磕了药的神志不清的人,坐在路边看着天空傻笑,那大概率是非法留驻者——没有一个有脑子的合法城民会放任自己在要上班了的两个小时前如此胡闹。丢了工作,可是要被扔去外城的。
夏者走着,突然有一名不知道是嗑了什么不得了的药,或者只是被折磨得疯了的侍女贴了上来。她蓬乱的金发里散发出一股油乎乎的味道,冰冷而柔软的乳房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贴在夏者的腹部,引得他浑身战栗。他还未来得及躲闪,她便动作娴熟地坐在了他面前的地上,挡住他的去路,张开双腿,将她的阴部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英俊的神秘男人,需要服务吗?”
夏者看向她的脸,那张脸已经有些苍老,眼角和唇周都长出了皱纹,口红像干涸的溪水一样卡在她嘴唇周边的纹路里。她浑浊的海蓝色瞳仁聚焦不清地看着夏者,散发着酒气的嘴巴口齿不清地补充道:“看你长得如此好看,给你便宜些。”
夏者戴着面罩,她根本看不见他的模样,只不过是职业习惯让她这样说话罢了。
夏者想要给她一些钱,不是买她的服务,而是单纯地可怜她。可惜他没有晶片植入,不旦名下没有一分钱,还欠了那个意念端贩子一大笔账。他只得蹲下身去,伸手扶起那名侍女,说:“对不起。”
侍女被扶起,头一回听到有人对她道歉,表情有些错愕,眸子骤然聚了聚焦,但很快又涣散了去。她不再贴着夏者,任由这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奇怪男人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