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佩韦死了。
车祸,就在今天,当场抢救无效。
讣告里写的车祸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半,那时候她记得自己应该刚下课,回办公室的路上,她莫名一个踉跄,崴了脚。
她沉沉地跌坐在地,好一阵心慌。
伤势不算严重,静养了一中午便好,宋千翎便也没放在心上。
此刻,她呼吸绵长地按灭屏幕,感觉脚踝又在隐隐作痛。
当场死亡,那周佩韦应该没有感受到疼痛,万幸。
周佩韦是她的前男友,他们高中相识,毕业后在一起,度过了不是夫妻的七年之痒,在第八年终于要结婚时,却走向了分裂。
个中原因,宋千翎自己都说不清楚。
毫无疑问,周佩韦是个所有人眼中的好男人,相貌好、家世好、学历好、性格好,无一处可挑剔。
这样的好男人,就该与她这样的好女人相配——
万一,她其实不是个好女人呢?
最后一节课下的铃声响起,宋千翎起身走向教室,在黑板上写下今日作业。
而后,她折去了卫生间。
站在镜前,宋千翎细细打量着自己。
优雅的真丝衬衫,纽扣扣到了最上面一枚,下搭米色西装裤,脚踩低跟皮鞋。
无趣透了的打扮,深得家长心,以及周佩韦心的打扮。
一路向上,是她那张天生乖巧的脸蛋。
鹅蛋脸,皮肤白嫩,眼神纯洁毫无攻击性,双唇不致淡薄却也并不性感。再配上她温柔的嗓音,素来低顺柔和的神情,仿佛路边一只蚂蚁都能将她轻易操控。
但她偏偏有只特别的鼻子。
偏窄,不长也不短,像是在努力不引人注目,却配上了挺翘的鼻尖。轻巧地向上微勾,勾起了诸如反叛、野心、不羁之类本不属于她的词语。
面由心生,她整个人就如她的脸一般矛盾。
宋千翎静静地和自己对视了一会儿。
末了,她解开最上面一枚纽扣,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明天是周六,她不必为周佩韦的葬礼特地请假。
-
宋千翎抵达灵堂时是下午。
她度过了一个相对平静的上午,和每一个周六一样,吃饭、备课、洗衣,毫无新意。
最后一件衣服晾起,她看了眼窗外应景的阴沉天空,回卧室换了条黑色长裙。
远远的,便能看见一片逐渐清晰的黑白。
从布景到人,无外乎这两种颜色,就好像从彩色世界一脚踏入了黑白世界。
当意识到周佩韦确实死了时,她的脑袋忽而也一片空白。
那个会将她抱在怀里温柔说爱的男人,那个在她提分手时表示尊重她的选择的男人,居然真的、真的再也不会和她有任何交集。
努力装了一日风平浪静的宋千翎,终于在走进大堂时红了眼。
他多残忍,半点反悔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宋千翎垂下眼睫,不敢去看正中的遗像,双眼匆匆扫视着,试图寻找周父周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