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文明尚显原始的凡人常以龟甲问卜,那黑曜的纹路便如玄武甲壳上的裂纹,似乎预兆着什么无法言说的灾难。
仙舰正在返航,此刻脱离了危险,灵予也能在甲板上吹吹风。
驶过死寂的黑土,映入眼帘的是灾难之后的希望,人们从废墟中重建家园,治愈、繁衍、忘却,直至灾难再度生,他们会用各种荒谬的故事来解读未知、寻求安慰,得意洋洋地自诩窥探到了世间的真理,最终却大多在跃出睡眠之前,便被鱼叉贯穿头颅,染红一汪死水,让他的同伴再度陷入恐惧。
凡人、修士、地仙……不同的池中总会有不同的鱼,也总会有属于他们的饵、钩、叉,即便是这个世界也是一样,在异界的侵袭中,说不定明天便湮灭了。
自己咬住了名为系统的钩,被钓到水面上,看见了更大的水池,但在那之上呢,即便自己用尽一切智慧与力量去战胜眼前的一切威胁,是否又会死在自己完全无法得知的鱼叉之下呢?
这多少有些荒谬了。
灵予不愿细想,转过身去,踮起脚,仰起头,身子向前扑,贝齿轻启,咬合。
柔软的富有弹性的肉质,带着一丝雨水的甘润。稍稍用力,便洇出似甜非甜的血腥味,用舌头舔去齿间的鲜血,便尝到了名为疼痛的滋味。
双手穿过衣物的缝隙,能够感受到肌肉的紧张,微微颤动着,显露出其主人的不安。想继续探索着,寻找着不同的触感,柔嫩的、光滑的、粗糙的、坚硬的……很多很多。
但腋下传来的一股力道却让这种探索停止了,身体被托举起来,略带愠怒的微红脸颊与那双猩红的带着隐忍的眼眸。俏皮地吐出舌头,挑衅地在面前的鼻尖上轻舔一下,眼前便闪过了一瞬的黑暗。
……
“这便是活着的感觉吗?”
药炉中尚未处理掉的药渣仍在散着独有的香气,模糊混乱的视野重新聚焦,让天旋地转的世界重回该有的日常。
灵予躺倒在柔软的床上,看着自己向上伸出的五指,指甲的缝隙中藏着带血的肉屑,小指与无名指向着关节的反方向屈折,拇指整个缺失,纤细的食指也只剩下了最后的指节,裸露出的森森白骨泛着水润的光泽。最为完好的中指被剥去指甲,却仍然坚挺着,在倒下的其余四指中显得分外出众。
疼痛,但这并不算什么。比起漫长岁月中的恐惧,疼痛不过是一剂调味。灵予虽然并未经历过多么漫长的时间,却早早地享受起了这份独特的味道。
从被几近榨干的丹田中挤出一丝灵力,纤纤玉手得以重生。挣扎着坐起身,身旁的体温尚未消散,但它的主人却已经不在身旁。但她也并没有那么无情,只是坐在一旁的书案上继续处理着永远无法结束的公务。
“唉……”
听到声音的银竹转过身来,扭了扭手腕,看着双眼无神甚至还有些颤抖的灵予,一时有些语塞,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泄方式,即便是她也是如此。
“槐胤祖师同意你陪我一起去面见青祖师了,她有些意外的好说话,我还以为她最开始会拒绝的。”
“唔,我想那些祖师可能也不会怎么在意自己的后代吧,毕竟他们都已经很难从他们的家族中得到帮助了,而且修士因为不像凡人那样需要子孙来作为生命的延续,所谓的血缘更像是一种利益的绑定,而不存在多少亲情。”
灵予在床上打坐,将灵力循环一周后便恢复了大半。因为上次的危险举动,她可是软磨硬泡了许久才让银竹答应双修的,虽然很快活,特别是对灵予来说,但事后却必须要对灵脉和丹田进行修补才行,所幸灵予对轮转功的精通让这一过程并不困难。
“也有可能,那些地仙的心思总是难捉摸的。不过近几百年来,槐胤祖师是明显偏向叶家的,要不然无相峰那边的压力也不会那么大。”
银竹点点头,她对槐胤的印象不深,而那不深的印象中,也多是不好的印象,这次去见她的时候,却见她似乎对自己很有兴趣的样子,让银竹在受宠若惊之余,也有些担忧槐胤有什么盘算。
即便自己能算计两位地仙,那也是在天时地利人和俱在的情况下赌上性命才得逞的,若是被一名地仙刻意针对,那自己的下场估计不会比坑中的那些可悲者好多少。
“那些事再多想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倒不如趁着此时无事,好好休息一下。虽然你没说,但我也知道,等回了宗,面见了青祖师,就再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清闲时光了。”
灵予在床上挪动着身子,最后趴在银竹的背上,对着她的耳朵吐气如兰,她可不是什么喜欢节制的人,现在不过是中场休息罢了。
“真是拿你没辙啊,谁让你是我的灵予呢……”
银竹有些无可奈何,但很显然也是有这个兴致的,扭头在灵予脸上亲了一下,便又将她按回了床上。
……
“真是个坏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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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嫩的声音中透着些许的厌恶,稚嫩的小脚踩在青年的面门上,用力一跺,便炸开一朵黄白红的三色堇。
“满身都是尸臭味,你为什么每次都改不了你的陋习呢?”
头颅在生机之力的作用下迅复原,然后又被碾碎,很显然,槐胤并不想听到任何的辩解。
“是否是我过于溺爱你了,让你觉得自己是我唯一的孩子?”
头颅又一次复原,这次槐胤并没有再将其踩爆,而是截断了叶朔熏的灵力供应,用脚踩住他的口鼻,让他体验着凡人窒息的感觉。
“最近宗里研究出了一种有趣的法术,能够无损伤地查看他人的记忆,此前我不愿看着自己的孩子变成痴呆,现在倒是没这份顾虑了。为了让你这个可爱的孩子走上正途,身为母亲的我自然也有知悉你一切的权利,你说呢?”
槐胤似乎是真的在询问着叶朔熏的意见,但她却没有抬脚的意思,让在窒息边缘的叶朔熏没有半分余力去思考这个问题,当然,即便他能回答,那答案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唔,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恐惧我?一个孩子畏惧他的母亲,只敢对母亲的相对面施展暴力,连在活人面前展现气概的能力都丧失了,真是可笑啊。既然如此,那你也不必再留着它了!”
槐胤的脚趾从叶朔熏的咽喉向下划去,停留,然后粉碎,无法治愈,只是地仙境的束缚,是源自道途的剥离,除了让槐胤大慈悲外,便再没有任何复原的办法了。
剧烈的疼痛让叶朔熏再难保持意识,终于是在窒息之中彻底昏死过去,直至七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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