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温和望着颜宙,轻声道:“哀家知道颜侯一直对沉儿与鸢儿的婚事有所芥蒂,侯爷为国为民操劳已久,这门婚事如若颜侯不愿……”
颜宙笑道:“臣不敢。”
太后道:“颜侯当真不再考虑?”
颜宙拉着颜鸢的手,朝着太后恭谦行礼:“先帝遗旨,颜宙誓死遵从。”
太后沉默了片刻,终究笑了起来:“颜侯果真如先帝所说般赤胆忠心,倒是哀家小人之心了。”
那是颜鸢第一次,在太后的脸上看到那样阴戾的神情。这个往日里温声细语的女人,不知何时褪去了温柔的外衣,露出了锐气的锋芒。
可惜她还实在太小。
她不明白何以先帝薨逝,所有人就都变了。
赐婚并非是先帝留下的最后一道圣旨,他真正的遗旨是卸了爹爹的边防军的兵权,只留了爵位,把他调回了帝都。
……
那年颜鸢十二岁。
颜鸢跟随着爹爹,举家迁入帝都城。
楚凌沉已经登基做了皇帝。
太后不再召颜鸢入宫,她也再没有机会见到楚凌沉。
时间慢慢流转。
那份赐婚的圣旨就像是存在于很久远的梦里。
这些年太后势力渐盛,朝中已经很少有人提起那道旨意。
颜鸢隐约也会听到楚凌沉的消息。
听说他登基之后便借了爹爹的力,阻挠了太后垂帘听政的打算,听说他小小年纪便能权衡朝中各方势力,渐渐已有了君临天下的气焰,听说……各方朝臣已经暗自角力,在中秋宴上带上了自家的女儿。
彼时颜鸢十四岁。
她已经有将近三年没有见过楚凌沉。
她随着爹爹入御花园赴宴,远远地看着高座之上的楚凌沉。
三年不见,他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
那年他在秋猎场上遇见的楚凌沉,是个柔韧端方的少年,眼前的楚凌沉眉宇间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青涩,只有化不开的冷漠,举手投足一派帝王威仪。
他大约已经不会脸红了吧?
颜鸢在觥筹交错间,盯着他迷迷糊糊想。
她也不是当年的颜鸢了。
她收敛了许多脾气,也知当初的不欢而散的局面其实有些可笑,更知道她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她早早退了席,信步
游走到了花园的湖畔,席地坐着看月亮。
彼时满月如霜,她躺在草地上,嗅着泥土与湖水的气息昏昏欲睡。
不知何时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颜鸢抬起头来,看见楚凌沉踏月而来,他停在距离她五六步的地方,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比月光还安静。
颜鸢看着他,脑海中有一些恍惚。
眼前的画面与当年秋猎时的景象重叠,可眼前人却俨然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了。
到底有多久没有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