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洪霞静静地坐在沙里,她并不着急,等着王二毛继续问。
王二毛不想问了,站了起来。
“侬既然不知道,那算了,我明晚再来。”
“我不一定在。”
“那我就把时间留在挂壁钟上,侬进来就能看到。”
王二毛早就想好了这种不着痕迹的方法,钟不上弦总会停的。
“我也不一定能回来。”
王二毛一愣,但立刻便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这女人所有的一切都不关他的事。
“我走了。”
“侬可能对杜老板不够了解,要不要听我讲讲?”
王二毛已经走到门口,停下来,迟疑了一下,“我今后可以自己问他。”
“没有今后了呢?”
这
臧洪霞的这句话戳到了王二毛心里的死结,师父还是有着性命之忧?
在他先前理通的线索里,唯一没有得到答案的,就是师父为什么要说他自己已入绝境。如果纯粹是为了让自己可以狠下心来清理门户,大可不必用自身的安危来做筹码。他这样写,必有因头。只是前天刚碰到过,又实在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性命之忧。
他不敢冒险,只能回来坐下,臧洪霞必定知道些什么。
“侬是他的徒弟,肯定知道他的本事。”
第一句是废话,王二毛等第二句。
“他给我任务的时候,都会定下完成以后的联络方式,从来没有失约过。”
王二毛脑子飞转,这句话看似废话,好像有点其他意思。
“他走前跟我定好,昨晚会给我下一步行动的指令,我没等到。”
怪不得这小娘皮说过,昨晚来的话可能会碰到师父。
王二毛不淡定了,摒不住问,“会不会等不到侬,留了记号或者改天再寻你?”
“从来没有,他讲过:失约即失命。”
王二毛腾地站了起来,“那侬现在才跟我讲!”
“他也有可能会骗我。”
王二毛愣了一下,看这小娘皮,一点没有着急的样子,还在慢条斯理地抽着烟。
师父是她领导,她不急自己急什么?再把她刚才的这四句话串起来想一想,懂了,是一堆废话。
“侬存心寻我开心是吧!”
臧洪霞一笑,掐掉烟头,“我只是想告诉侬,我现在做的都是搏命的事情,但我晓得,连我他都可能骗,何况是侬。”
王二毛不响,他知道肯定还有下一句,但这句听着心里已经不舒服了。
“他有苦衷,就算骗了所有人,我也能理解。侬不在我们这条战线里,不能理解是正常的。但是,侬既然已经参与了一些事,以后还可能会有更加多,那我就有必要跟侬讲讲。”
“有必要吗?我理解了。”
臧洪霞噗哧一笑,“赌气的话就不要讲了。侬听我讲完,再讲。杜老板讲过,可以让侬了解我,这句话,我自己判断过,是真的。”
王二毛不响了。
“我们这条战线,是临时凑起来的,有镰刀斧头,有青天白日,有爱国人士,也有野路子的山大王。是人都好理解,在平常,这点人根本混不到一道,但是现在为了对付日本人,大家不得不同心协力。”
“人就是这样,狮子老虎来了,要吃人的时候,所有人就只有一个心思,打狮子,打老虎。但是,时间长了,狮子老虎看惯了,它们也不是天天要吃人的时候,其他的心思就慢慢出来了。我不讲对错,就讲客观规律,这样好理解。”
王二毛静静听着。
“今年,皖南搞出事情,青天白日里面,原来一帮人的,现在搞出四帮人来。我们不讲啥人是真正的为国为民,只当他们全是国字当先,私心在后好了。那真正要做事情的人呢,又该相信啥人?侬可以告诉老百姓,侬在为他们战斗,然后隔手就把我卖掉,一点不妨碍侬继续为老百姓战斗。”
“侬现在还是个旁观者,所以,我可以用侬的人品来判断,我相信侬。但是,如果有朝一日,侬要是进了庙堂,那就没人会真正相信侬,侬也不能真正的相信人家。”
“杜老板是这条战线上举足轻重的人,他只能不相信所有人,又要用好这点人,所以,再奇怪的事情,我都能理解,也希望侬能理解。”
王二毛不想再听下去,他习惯了看破不说破,有些事,讲得太清楚就没意思了。
“所以呢?要我了解这些,侬有目的?”
臧洪霞一笑,“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开心”
“我先打断侬一句,侬要讲事情就严肃点,不要笑。”
“我娘胎里就会笑了,侬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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