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马车的云桃喜得大叫几声,引得萧鸣涧赶忙驾马到马车旁问。
迟水被这几嗓子吓得清醒了些,不过交谈了几句便又沉沉睡去。
永枫观在山顶,所幸上山的路平坦不算陡峭,但马车依然难以上行,众人分了行囊,背在身上,一步步往上爬。
迟水趴在萧鸣涧肩头,没有知觉,是软踏踏的一片。
萧鸣涧这次倒不用找借口,毕竟在场不多的男子里,邹叔年纪大了腰腿本就差些,愉放和云桃没捅破的那层窗户纸,萧鸣涧用意味深长的眼神在他俩之间转了几个来回,他二人就自觉地散开去拿包袱了。
他们到山脚下时太阳正烈,进了山间就有风不时从树叶间拂来,横扫一切燥热。
待他们站定在永枫观的门前,橙黄的最后一抹太阳恰好被远山吞下,只余了粉紫色纠缠的落在天边的带子状晚霞。
她又恢复如平常
萧鸣涧一行人被永枫观内道长们接入,安顿后,萧鸣涧马不停蹄便去拜见了则修道长,陪师父把这几年的生活又给谈了个遍。
永枫观建在山顶一群山环绕处,平时少有人到访,终日只有鸟叫、风声和道长们扫洒的声音,王爷府的人们到了,给这样清静的地方加入了一丝人气。
在山上无事,云桃和愉放日日结伴去后山看日出和晚霞,时不时摘些野果子回来。或是加入扫地的道长身边,也执一柄扫帚,同道长小声谈着天。
孔妈妈则同观里一个小道士一起给大伙做膳食,闲时就和邹槐各处走走。
萧鸣涧又成了师父的得意小弟子,跟着师父重新练起武来,或是一齐坐在闲亭里喝茶谈谈天下事。
迟水的药每日都由萧鸣涧亲自煎了,端到屋里给她喂下。
她的伤口已经大好,清醒的时辰也渐渐日长,不过还未下过床。
一日暮春大雨,带来春寒料峭。
这场雨落尽千枫山附近几百里地,但稍远些的已然停了。雨过后的远黛愈加得绿,薄如蝉翼的云也在远山的山顶飘浮。
闹热的城池街道浓缩成几个点,在浅薄的云的覆盖下,听不见人来车往的喧闹。
萧鸣涧正撑着伞,俯瞰本朝几大州的风景城景。
身后传来细微声响,他回眸,见是一身素净的迟水扶着桩子,正看向他。
欢喜爬上萧鸣涧的眉梢,他忙过去,收了伞,问道:“阿水,你醒了。如今下床可还有不适?”
迟水摇摇头,喉头滚了滚,才操着沙哑的嗓子说出话来:“已无大碍。这段时间劳烦你们上心了。”
她话里的客气忽然又将他们的距离疏远,萧鸣涧揣测大抵她还是没从皇都的那些事里抽离。
察觉到迟水在摩擦自己的手臂,萧鸣涧将自己披着的外袍脱下,裹到了迟水身上:“下雨有些凉,注意穿衣。”
迟水的嘴角浅弯,有些疲倦于说话,便安静地同萧鸣涧看起雨来。
云桃和愉放、孔妈妈和邹槐从后山回来,看到好好站着的迟水都惊喜得不行。
云桃把用树叶子包着的野果子统统塞到了迟水的手中:“阿水快尝尝,这个果子可好吃了!”
萧鸣涧拦了拦,说道:“阿水身子刚好,不可乱吃东西。”
听闻此,云桃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王爷说得是,那阿水你过阵子再吃。”
迟水笑了笑,轻点下头便把果子攥在了手里。
恰是用晚饭的时辰,大家挪步膳厅,和道长们吃起了饭。
这日后,迟水身子渐好,也没再说胡话,日头出来了就出房门,晒晒太阳或是随意走走。
山里头清静,迟水光是坐着听听风声,都觉心脾皆被浸润,泡在过往悲伤里的头脑和心渐渐地被晒干,脸上的笑容愈加多起来。
孔妈妈依旧没把厨房交还给迟水,只要迟水踏进厨房的门,就把她推出去,推脱说是她的身子还得再养养。
云桃和愉放两个是常成双成对出入的,迟水既不便插入,也不便于打扰那些道长。如此一来,她便日日和萧鸣涧待在了一起。
萧鸣涧给她端过药来,二人坐在亭子里,并肩看山脚下的村落一家家缓缓点起了灯。
迟水被药苦得“啧”了一下,萧鸣涧即刻就把糖塞到她嘴边。迟水笑着接过,却是放回糖碗里,接着便将余下的药一口气全喝了。
“你妹妹她,我葬在了皇都城外,在秋姑娘附近。”
迟水侧目看他,显然不信任于自己耳朵听到的。
萧鸣涧几日前便想说这件事,又见迟水眼底平静下掩盖着一层薄纱似的伤感,便住了口。今日见她状态恢复如往常,想来该是脱离了痛苦,这会告诉她,她该是开心的。
“你卧床后,我去找了谢家。本王只对谢廉安说若是不告知我知萂的尸体埋在了哪,本王便将他们家的事全盘托出给小枝。他们也知本王无证据上公堂扳倒他们家,却还是怕失了长公主这个姻缘,便告诉我了。”
萧鸣涧说得大差不差。
那日他到访谢家,开门见山提出自己的要求。谢家自然没蠢到当众堵杀一个王爷,却还是装傻充愣了许久。扯皮了几个回合,最后还是萧鸣涧把短剑架到了谢廉安的脖子上,他才松了口。
只是负责送知萂出城的小厮和轿夫早已被谢家秘密杀死,谢廉安也只记着个大概方位,借口打发了那些小厮归乡了实在无处得知,因而知萂的尸身是萧鸣涧带着愉放,到城外的东边山坡上,拿铁锹一铲一铲,挖了好半日才挖出来的。
这倒也是他们运气好,试错了几个方位,就把知萂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