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在一旁静立,见证着自家太子脸色愈来愈沉,眼角和嘴角都往下耷拉,那委屈状简直胜似丧家犬。
萧鸣渊抽了几下鼻子,命人将几个胥邪通通开了,倒入酒坛子里,又取了杯子,一口一口几乎要将那胥邪内的汁水喝尽。
倒出最后一杯,他方才觉得这坛子怎的轻了这许多,抓着坛子口晃了几晃,又探头看看,只见其中哪还有什么汁水,但余下坛底一圈水渍。
他倒吸一口凉气,到底是把最后一钟胥邪汁倒回,拼命甩了几下酒杯,直到再无汁液滴出,又伸嘴嘬了几下杯口,才掷开酒杯罢了。
殿上的众人低声笑了笑,萧鸣渊掩盖似的嗽了几声,用帕子擦擦嘴:“把这坛子放着,雨儿回来,她要使唤了,你们再拿出来。”
转眼间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饭皆摆上桌后,楚倚雨便让宫女开了那几个胥邪放上桌来。
丫头们依言,仅靠一人就把那坛子搬到她二人眼前。又将胥邪汁倒了一钟给楚倚雨,便预备撤了这坛子。
“诶,给殿下倒一杯。”
楚倚雨吩咐后,殿内人除了她贴身的轻玉,旁的知情的宫女皆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知说些什么好。萧鸣渊则偷眼看身旁人,目光被发现后,便立马收回,险些将脸埋入碗里。
太子妃见她们似有为难,便起身欲自己给萧鸣渊倒一杯,谁知蓄满力提那坛子,结果轻得很,险些害得她用力过猛摔倒。
楚倚雨忍着怒气,摆手屏退众人,接着就幽怨道:“你干的?”
萧鸣渊往她碗里送了几筷子菜,试图将话头转移开:“雨儿,尝尝这个,还有那个……”
一语未了,楚倚雨已然看破,她将脸色一沉,骂道:“我巴巴地让她们留着,就想着与你共饮,你倒好,怕不是偷欢快喝尽了才想起来要给我留些吧?”
萧鸣渊放了筷子,嘴角一撇,开口抱怨:“你要喝胥邪,你要多少,孤便可以给你多少,你非要收郑家那小子的,你又不是不知他有意于你,更何况,他这年纪了尚未娶亲,谁知他是不是还惦记你。”
“他作为世交弟弟送礼来,我当然没有不收的道理,你又打翻什么烂醋坛子?这胥邪是难得的一见且好喝,结果全给你下肚了!你说话这样有本事,现下倒给我变些出来!”
他二人吵闹声愈大,轻玉恐惊了天子皇后,忙推门进来劝。
楚倚雨见着她,也就不争执了,命她给自己卸妆梳洗更衣后便卧床,面朝着墙合眼睡了。
萧鸣渊绕着敬华宫走了数个来回,又得避着宫里守夜的人,见这月亮圆满,倒是越发气和委屈,去唤了颂飞,二人换了黑色衣裳蒙了面,就溜出宫,直奔禁北王爷府。
听说这热闹事,萧鸣涧笑得实在合不拢嘴,继而打趣道:“那本王着实佩服,皇嫂气成这般,皇兄你还敢带了胥邪酒来寻我,当真是对本王比对皇嫂好,这珍宝似的玩意儿都给本王尝了。”
萧鸣渊将眉毛一皱,即刻便起身瞧了眼坛子里余的酒,心里又一虚,伸手就夺了萧鸣涧手中的杯子,将他适才倒出的酒又倒回坛子里。
接着,他便盖了坛盖,把整个坛子圈在怀里,牢牢抱着。
萧鸣涧用袖子掩面,笑得好险从凳上摔出地面。
“好皇兄,明日乖乖给皇嫂认个错,也就没事了。要我说,你也该改改这爱吃醋的毛病,也是被叫了这么多年‘太子’的人了,还这样幼稚。你和皇嫂心心相印是天下人皆知的事,何苦又给自己找不愉快?”
萧鸣渊含糊地应了几声,心内的郁闷早已消了大半。
既然萧鸣渊的酒没得喝了,萧鸣涧便去取出自己珍藏的好酒,兄弟两个好酒好月光作伴,又扯了好些闲篇,才到萧鸣涧的床上胡乱横着睡了。
卯时破晓,敬华宫里,楚倚雨一边梳妆一边吩咐人套了马去接萧鸣渊。
萧鸣渊适才跨上马,他二人正欲告别,就见皇后宫里的木疏到王爷府前停住行礼。
烟散城来报
木疏见到萧鸣渊和颂飞,疑惑道:“太子殿下竟也在宫外吗?”
萧鸣渊一时不知该扯什么借口来搪塞,只挠挠头,还是萧鸣涧低声笑了笑后,开口替他圆谎:“昨日本王得了一坛好酒,便叫了皇兄出来吃了几杯。你来此,是母后有事传本王?”
木疏答道:“郑知州有要事禀告陛下,娘娘特让我来请禁北王殿下。陈公公先去了敬华宫请太子殿下,想必也是扑了个空。太子殿下既在此,便一同有请。”
两位皇子对了对眼,深知此事不简单,便快马加鞭赶到宫里,来了览书殿。
殿门台阶下,站了一众宫人,见了萧鸣涧二人,纷纷请安。
殿内,皇帝坐在案台前,底下设了两张交椅,上头坐着谢廉安和郑玄舟。
萧鸣涧和萧鸣渊推门迈步,谢、郑立即起身请安,不过,那郑玄舟喊到“太子殿下”时,声音便低沉下去。
萧鸣渊已然没了昨日夜里的胡闹模样,此时,他眼眸深邃沉静,神色淡然,乌黑色衣裳更添一股不可侵犯之势。
他喊了声“父皇、谢尚书”后便将目光定在郑玄舟面上,对他点头以示回礼。
萧鸣涧褐色的眸子里隐去了澄澈,甚至燃起了几丝戾气,他拱手喊“父皇”的动作只在一瞬间,快到让身旁人都怀疑他是否行了礼数。
反而,他对余的二人拱手弯腰却是缓慢,“郑知州、谢尚书”六字也是平平稳稳地落入其他四人耳中。
天子也不正眼看自己的二皇子,只是淡淡地扫过他,便让郑玄舟将要事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