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雨夜像是幕布笼罩的巨笼,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车窗前从一颗、两颗慢慢地汇聚成一缕,车内隔音做的太好以至于靠近时两人的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宋桃从裴颂礼漆黑深邃的瞳孔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面容,明明小小的却还是占据了整个瞳孔,像是倒映在星河里一样,慢慢靠近时光芒也随之消失,唇上覆之温柔。
冷冽的乌木香钻入鼻尖带着雨天潮湿的气息,车厢内昏黄灯光也适时地关上了,手机弹出消息闪烁的蓝光落在两人侧脸上,清冽气息慢慢被赋予柔软的温热,像是被火苗点燃的稻草,‘噗’的一下,直接烧了起来。
什么声音慢慢扑进了耳朵?
大概是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和冗杂在一起的呼吸声。
宋桃在间隙里缓缓抬眸,车窗上蒙上了雾气凝成水珠一滴滴地滑落,远方被寒风松林沙沙作响,像是秋日被风吹开的麦田般荡漾开来……
“抱歉。”裴颂礼半蹲在她面前,将她褪去高跟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而后拿过了她手里的湿纸巾。
车内虽然开着暖气,但在湿纸巾触及皮肤时还是忍不住的颤栗了一下。
裴颂礼仔细地给她擦拭好,而后丢到了车里的专门配置好的垃圾桶里,“好了,还有哪里需要擦吗?”
他定定地仰头看着她,脸上都是餍足的表情,狭长凤眸中承载的漆黑瞳孔就和外面浓稠的夜似的,深不见底又看不到半点的光亮。
她呼吸一滞,错开了视线,很轻地“嗯”了一声。
裴颂礼坐回到了座椅上,抬手给她理了理有些被汗水浸湿的发丝,“雨停了,可以回去了。”
宋桃只觉得困顿极了,她靠在车壁上,有些懒懒地眨了下眼睛,“好……”
裴颂礼看着她困倦的神色,拿着一旁的毛毯盖在她身上,顿时心里只觉得宁静又带着满足的雀跃。
等到宋桃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别墅的房间里,她身上的黏腻感也消失的一干二净,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自己平常经常穿的那件宽松纯棉睡裙,她才翻了个身,准备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此刻正躺在裴颂礼的怀里。
看过去时,他正单手撑着头深深地凝视着她。
“醒了?”他拢了拢她耳边的发丝,吻落在她的眉心处,“早上好。”
宋桃轻缓地眨了下眼,她昨晚在车里是几点睡着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从手机亮起最后的弹窗上的时间显示看好像是凌晨四点,而现在……
她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石英钟,已经到了上午十一点。
且不说他开车加上给她清理的时间,光是这精神饱满的样子一点儿也看不出他熬夜了。
宋桃没有接话,只觉得肚子饿的厉害,她直起身时感觉整个人都好像散了架一样,谁也没料到再次做那种事情竟然会有些那么的诡异,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如果硬要她阐述,那大概和绿洲里喝到泉水差不多吧。
果然,沈肆不如他,不仅容貌不比他好看,那方面也是一样的。
只是这后劲实在太大了。
裴颂礼顺势揽着她的腰,只是扶着她就软了下去,“我饿了。”
她才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像是吞了一斤沙子般粗糙,越想越气,直接抬脚踹了他一脚。
可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力气的缘故,这所谓的踹更像是小猫挠痒般。
裴颂礼扶着她坐好,按了下床头的按钮,“等会儿就有仆人送早餐上来。”
宋桃拿起一边的手机想看看短视频打发时间,却想到了昨夜的事情,她侧目过去,“你……”
刚开了一个头,却不知道怎么说。
“想问什么都可以问我。”裴颂礼牵着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
明明是再温柔不过的嗓音却在他那张清冷禁欲的脸上给人以一种高岭之花落下神坛的错觉。
宋桃回过神,准备从裴宴修昨天找她的那件事情为切入口,“你大哥昨天找我聊天了,你知道吗?”
“什么时候?”裴颂礼听到这话似乎要紧张些,“他是不是说了些不好的话?如果有,你不要放在心里,我们以后尽量都不去老宅那边就好。”
宋桃摇了摇头,“不,他给我看了你小时候的相册,然后带我去了一间画室。”
裴颂礼听到这话,眉心一凝,说:“那是我母亲的画室。既然聊到这儿,我也是时候和你说说我母亲的事情。我母亲当初嫁给我父亲的时候其实也没多喜欢,可后来有了我,她原本的心思这才慢慢放在了家庭里……”
柳沁原本是可以追逐自己的画画梦想,但因为裴颂礼的缘故被绊住了脚,裴颂礼说自己是牵绊,因为是牵绊所以才让母亲止步不前。
柳沁精神失常是因为被裴颂礼的父亲经常冷暴力处理事情,最后那一次是裴颂礼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磕到了头导致发烧不断,而手机那边是裴父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缠绵。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终于,柳沁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她知道裴父是绝对不可能会签结婚协议的,利益至上的商人,不然外头的小三早就怀了七八九个私生子了,因为裴父需要柳家扩展商业版图,所以外面的事情他从来不带到家里面来,包括人也是。
柳沁离开的那天是个极为阴沉的下雨天,裴颂礼那时虽然很小却懂了不少事情。
那天,蓝紫色绣球花盛开的极美,而他流着泪躲在窗帘的缝隙里看着母亲的身影在渐渐模糊的视线里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