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运动会的时候,有很多老师坐在上面拿秒表计时。
那本是它唯一的作用。
记忆中那东西蛮高的,大概有七八层、四五米,每上一层都得扶着阶梯上的木板。
由于特别高大笨重,这个架台一直放在操场边上,体育课上有人累了,也会坐在架台上休息。
李庄生上学时也没少在上面游手好闲,没想到居然被拆掉了。
“太老了,很危险,就拆了。”李庄生忽然想起了费雨娴的话。
她说的时候,是那么理所当然。
因为真的过去好多年了。
想想,他这些年越来越不在意时间,也许这是碌碌无为者的通病。
只有偶尔在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才会想起早已不再是少年。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这是《西游记》开篇的一句诗。
但同一句诗,在不同的心情下,有不同的感触。
少年初读只觉仙气飘飘,如今想起,却感到一种萧凉。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那个架台曾经消磨了他大把的时间,夏天晚自习,他总会一个人跑到架台,战战兢兢地爬上最高层,横躺下来。
那宽度也正好够他横躺。
他感受着身下木板传来夏天白日里的余温,悠哉地吹着晚风。
直到远远地的传来放学的铃声,教学楼的教室一间间暗了下来。
而在此之前,他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听着mp3,望着深邃的天穹,脑海里满是天马行空的中二幻想。
幻想着漂亮姑娘,幻想着功成名就。
夜间的操场空旷无人,陪他一起的,有时是朗朗明月,有时是熠熠群星。
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明月知。
他一边望着明月群星,一边想着李白唐寅,中二地认为自己和他们一样,把月亮当成是唯一的挚友。
或者吟咏着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想象自己在月中与李白苏轼辛弃疾把酒言欢。
认为自己和他们一样,郁郁不得志。
尽管他甚至没有认真思考过将来,少年的心却如此躁动不安。
那架台始终陪着他,他的眼里却只有群星与明月。
它终于被拆除了,现在终于又想起它来。
李庄生伸出手,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离他远去。
他抓不住,他内心很惆怅。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李庄生认真想了想,可惜他文笔太单薄,描述不出这种感觉。
只道少了一个可以缅怀的地方,永远都回不去。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他好像辜负了当时的少年对未来自己的期待。
李庄生不由地坐起身,想起明月,忽又想起那位明月般的少女。
她站在主席台上领操,穿着黑白校服,永远不变的高马尾在阳光下跳跃飞扬。
可是,李庄生却记不清她的脸了,她怎么变得那么模糊。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