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着。”开车去攻略上的景点,江旋坐在驾驶位,递给他一个腰枕。
花雅没好气地接过,把头顶的墨镜往鼻梁上划了划,开始睡觉。
这是一趟非常治愈且自由的旅途。
他俩顺着攻略路线,去到了拉脊山,宗喀拉则,日月山,青海湖。青海的天气多变,可能上一秒还在下雨,下一秒就是大晴天。
去青海湖需要翻越扎哈公路,那边儿的路弯道很急,而且特别绕。花雅其实想尝试开一下的,但还是觉得不行,最终还是换了江旋来开。
公路旁边都是雪山,山脚下,有大片的牛羊,车窗外的风景随手一照就是一幅画,蔚蓝清澈,草原辽阔无际。
很多人称西北是荒凉而又浪漫的,这些年,花雅忙于学业,忙于工作,除开18年去肯尼亚的单人旅行,他高考斩钉截铁填下志愿的地方,都没有好好看过。
这次,他读懂了人生是旷野这本书。
回程的路上很不舍,后劲儿非常大。
江旋开着车,他坐在副驾驶看沿途戈壁摊的风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你在甘肃的哪个地方当兵?”
江旋捏紧了方向盘,目视前方,平缓地说,“兰州。”
花雅若有所思地眯眼,轻声说了句,“好近。”
末了,他又问,“一直在兰州吗?”
“没,”江旋说,“士兵是在嘉峪关。”
过了半晌。
“你上大学没?”花雅问。
江旋依旧目视前方,只是不小心猛踩刹车导致车往前耸动,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总得要弄清楚不是吗?”花雅手指点着额角,侧头看着外景说,“这几天在青海的旅途,我心情很好,回到酒泉之后,我就没那么多耐心了。”
江旋听出来花雅的意思,如果现在坦白,可能还会看在好风景的面子上给他机会,他也清楚地知道,休假一过,他俩忙于工作,他的死缠烂打有什么意义呢?况且还有个席恒。
“上了两年,陕西,”江旋淡淡地说,“在校入伍的,报的甘肃地区。”
“继续。”花雅说。
江旋将车停靠在227国道旁,开了车门下车。花雅见状,掏出烟盒边下车边抖出来抽上,这会儿起风了,天气跟前几天一样,晴空万里秒变乌云阴沉,黑压压的,显得沉闷压抑。
“当年,我和小苗赶过来时,你正将刀捅进周海军的肚子里,我把你敲晕了,又补了他几刀,”江旋提起回忆,眉眼阴鸷,缓缓地叙述着经过,“我是想把他捅死的,但那畜生命挺大的。”
说到这儿,他冷笑了声。
“你替我顶罪了是么?”花雅吐出一口烟气儿问。
“不算,”江旋走过去,自然地从他兜里拿出烟盒,看见是细杆儿,犹豫了半秒,还是叼在嘴里凑近他的烟头点上了,“你那叫正当防卫,我那是故意杀人,有时候,权力是个好东西,同时,得拿代价去换。”
花雅想到前些天才到西宁时,江旋口中说,换取站在他面前自由的代价就是不告而别了七年。
“我爷爷气疯了,把事儿给压下来了,”江旋低了低头,“然后,然后江彧他们就骗你说我去美国,我是废物,我很想见你,但见不到。”
花雅看着他,“嗯,我大概能猜到是因为这件事,可我还是只想要一个真实的结果,直到填志愿结束,你都没有出现,我知道不可能了。”
“小椰,”江旋的心又开始疼了,他鼻腔泛酸,哽咽说,“对不起。”
“所以是错过和遗憾啊。”花雅轻声笑了笑,抽完最后一口烟,被风吹得拢了拢衣领。
“那还能重新开始吗?”江旋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
“我们还能回到年少吗?”花雅反问。
时间匆匆,回不去的少年时代,不知道该从何开始。
“不能,”江旋与他相视,“这些年,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没有出生在江家,就是一名普通的学生,遇见你,和你成为兄弟,然后喜欢上你,对你表白,会不会结局都不一样?但是只要周海军在,似乎什么身份都是死命题,结局毋庸置疑都不是完美的。”
“从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天,就没想着再放手了,哪怕因为一些遗憾分手,哪怕时间耗费了七年,我都没停止过寻找你。你说要去西北,我就来西北找,西北很大,每个人都像沙漠里的沙砾一样渺小,可我俩还是相遇了不是吗?在突尼斯的时候,我的瞄准镜中出现了你的身影,那种被惊喜砸中的眩晕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江旋情绪逐渐递增,“我也想回到年少,起码17岁的我还拥有过花雅,可我保护不了你,我连留在你身边都做不到,我从未停止追寻你的脚步,你要向前跑,那我就追,哪怕我跑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你心软了我都不会让你跨出一步,现在的我,有足够的能力走出那一百步。”
花雅眸子闪动,沉默地望着他。
“我不会再问你能重新开始吗,”江旋声音放得很轻,“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把那一百步走满了,你就告诉我。”
风把乌云吹散了,阳光重新照在这片戈壁上,远处的经幡随风而扬,发出哗哗的响声。
花雅点了点头,说道,“好。”
休假过后的生活步入正轨。
一切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天开车上班,看早晚的晚高峰交通,饿了就吃饭,累了就喝水,只不过生活中少了一个人的身影。
他没有再接到过席恒的电话。
有些事情,该说明白就说明白,可能这样会显得他有点儿无情,但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