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着像你,所以过来打个招呼,差点认不出来呢,”蓝茉纤长的睫毛眨了一下显示自己的惊讶,“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温柔的表情呢,在学校的时候明明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怎么,刚刚是在跟谁打电话?”
靳弈辰收拢自己所有的心情,重新挂上那副礼貌斯文却疏远的笑容,淡淡道:“一个朋友。”随后转移话题:“你怎么也在这里?我在演出名单里没有看到你。”
蓝茉道:“大型的音乐会我都会来听一下,欣赏一下前辈的技巧。对了,伯母在吗?好久不见,我还真的挺想念她呢。”
靳弈辰垂下眸,淡淡道:“我不清楚她在哪里,演出快开始了,我先去准备一下。”
他本意是不想跟蓝茉接触太多,对方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触他,他心中一清二楚,所以能避开就避开。
只是蓝茉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的冷淡,自然而优雅的挽住他的一只手臂,甜甜笑道:“走吧,我去你的休息室呆一会儿,也许能碰到伯母也说不定呢。”
靳弈辰可以拒绝别人接近自己,却没办法拒绝别人亲近他的母亲。一路回到休息室,他的母亲果然正淡漠着脸站在他的休息室门口,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白岚原本有些不悦的神情,在看到挽着他手臂一起出现的蓝茉时才有了些缓和,淡淡道:“我正猜你去哪里了,原来是碰到小茉。”
蓝茉看到白岚,乖巧温婉的问好:“伯母,您好。”
白岚点点头,不冷不热的与她寒暄着,但是比之她对待旁人的态度,已经算是非常亲切了。
靳弈辰冷眼看着这两个人一副偶遇的样子,心中完全不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因为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下三回了。
他不知道蓝茉是怎么讨得母亲的认可的,对自己的行程了如指掌,但是他并不喜欢这种被控制的感觉。
──她们都认为,只要母亲中意哪个女人,他就一定会接受哪个女人,像个听话的提线木偶一样。
他突然之间感觉很疲惫,好像自己身上真的包裹了无数看不见的丝线一样,将他束缚的不能喘息,被迫一步步走着自己不想走的道路。──不,或者这种疲惫早就存在了,却在一场场接连不断的演出,一趟趟高空飞行中麻木,忘记了自己已经很累了这件事。
靳弈辰端正的坐在钢琴边,看着漆黑的琴身倒映出自己的样子,是一张温和斯文的脸,谁能认为这样举止得体,备受赞美的青年,会不知好歹的破坏家里给自己铺好的锦绣之路呢。
前途,名气,甚至是婚姻,给他的都是最好的,所有的路都已经为他铺好,他只要按照别人希望的那样走下去就可以了,路的那一头绝对是无数人可望不可及的顶峰。
可是没人在意他的想法,没人问他喜不喜欢这一切,就连饿了肚子,都没有人知道。
他是人,不是木偶。
靳弈辰双手缓缓放在键盘上,轻轻舞动起来,一首曲子就这样慢慢从他的十指间流淌出来,忽而高亢,忽而低缓,却在最后一个音符时,按错了一个键,使得原本应该渐弱的尾声突然拔了一个调子,格外不和谐。
剧场内人们面面相觑,过了半晌才响起几声鼓励性的,稀落的掌声。
靳弈辰对着观众席谢幕,毫不惊讶的看到坐在第一排的母亲有些微皱的眉心,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异样的快感。
就像是绑在自己身上的丝线松开了一些,终于能呼吸道一丝新鲜空气的感觉一样。
这是靳弈辰继十五岁坦诚自己喜欢一个男人以后,第一次公开反抗自己的母亲。
无谓的爱,是负担
演出结束后,靳弈辰果然在后台自己的休息室里,看到早已等在那里的母亲与蓝茉。
白岚脸上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见到他进来,便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递给他,说道:“今天你不在状态。”
靳弈辰穿上衣服,垂眸淡淡道:“嗯,胃有点疼。”
蓝茉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手臂,脸上有些担忧:“怎么会胃疼?我说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总感觉你脸色有点白,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白岚也微微皱起眉,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了就可以不演出了吗?比起演出,胃疼不算什么。”靳弈辰没什么语气的说道,将扣子扣整齐后,微微向自己的母亲点了点头,询问道:“现在回酒店吗?”
白岚沉默了一下,静静的看着他,仿佛想要看看自己的儿子是哪里与平时不一样,看了半晌,靳弈辰已经是温和斯文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一样,便回道:“今晚我要和几个朋友叙旧,会晚点回去,你身体没事的话,先送小茉回她的酒店吧。”
可是这一次,靳弈辰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听话,他只是带着抱歉的笑容看了一眼蓝茉,然后拒绝:“母亲,不好意思,我胃很痛,想直接回酒店休息。”然后转头又问蓝茉:“自己回去没问题吧?”
蓝茉垂下眸子,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回答靳弈辰,反而看向白岚,温婉笑道:“伯母,不用担心奕辰,今天我不回酒店了,我会照顾好他的,您放心吧。”
说完,拿起自己的皮包看着靳弈辰,俨然一副一定要跟回去照顾他的样子。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敲了两下,一个红光满面,精神奕奕的中年男子推门走了进来,正是白岚的同学,这个剧院的院长雷震岗。
靳弈辰只见过他两次,但是仍为他过度的热情吃惊,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热情的人居然会是冷淡的母亲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