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潋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现在都变成这样,还有谁会想害自己。更何况这人的态度实在和善,而他又自认会识人,横竖都这么糟糕了,情况总不会更坏。
“好,我信你。”
如此一想,潋君便带着齐岚回到他屋里。他向来怕黑,屋子里的蜡烛总点得通亮。
他这几天才刚能下床行走,此时已有些站不住了,刚坐在了桌边,就要招呼齐岚也坐下,却看到齐岚蹲下身子,撩起他的衣裤,摸上了他的脚。
乘风哪见得了自家王爷做这等事,忙提醒道,齐岚并未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顺着骨头摸去,时而按捏几下。潋君原先还想骂他,但却发现他真是在看自己的伤势,便没了声音。
好一会儿,齐岚才站起来,他说道,“好在我来得及时,这伤并不是完全不能治,虽然不能跑啊跳啊的,但好好地走路也是没问题的。”
潋君目光黯然,他喃喃道,“还是没法跳舞了吗?”
齐岚未听清他的话,视线转到了桌子上,一菜一饭配着一杯清水,那碟菜是几种蔬菜放在一起炒出来的,一看就是干巴巴的样子,别说是肉,连肉末都没有,想起刚才潋君和青央吵的话,齐岚也看不过去。
潋君晓得他心思,他脸上虽仍带着笑,语气却有几分无奈,“在这种地方就是这样子的,没本事赚钱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待遇,能吃上碗饭就不错了。”
齐岚朝着乘风使了个眼色,乘风会意地拿出些银子来,放在了桌上。
“过些天我会带着药来,到时候再告诉你怎么涂怎么吃,这些银子你买些好菜吃,吃得好也对伤势有帮助。”
潋君心头一震,诧异地问道,“为什么,你要帮我那么多?”
齐岚微微一笑,他说道,“不是说了吗,洛云侯造下的孽,我会尽力补偿。不管怎样,总会比现在的情况要好。”
潋君见他如此笃定,心里也少了几分戒备。
等到齐岚他们走后,潋君愣愣地坐在屋里看着自己的那两条腿。
他心里想着,真的可以治好吗?如果真治好了的话,自己不是又要欠下了一份大恩情。
这份恩情以后可得怎么还呢?人家是堂堂的安宁王,哪会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
想到这里,潋君不由地笑自己,八字还没一撇呢,又开始白日发梦了。
chapter 2
刚伺候完了个粗汉渔夫,潋君只想赶快回屋洗去一身的腥味,一拐进院子,他忽然看见一个紫衣人靠在门后,脸色苍白如纸。
“谁?”潋君警惕地问道。
那人抬起了头,潋君一眼就认出他是前些天的那个人,只是此时一头长发披散着,身上还有着好几处的刀伤,鲜血直流,唇色也是苍白。
“你怎么在这里?”潋君问道。
那人微微一笑,却是无力,他说道,“还不是来投奔你,怎样?你可会救我一命?”
上次这人穿着男装,玉冠束发,而此时一瞧,才发现原来是个女子。想来也是,潋君虽然自己就生得艳丽,但到了这个年纪也不至于美得雌雄难辨。
潋君脱口而出道,“原来你是女的。”
那人说道,“哼,要不是那陆遥只爱男子,我又何必女扮男装。”
说罢,她瞪了潋君一眼,说道,“你到底救还是不救。”
潋君笑吟吟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话虽这么说,但看着那人气息微弱,身体越发无力,潋君还是扶着她进了屋子。
潋君找出纱布药膏,替她止血包扎。那人得意道,“我就晓得你这个人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潋君道,“我不过看在你那两张银票的份上。”
嘴上虽然这么说,潋君心里却自嘲道,怎么就总爱管闲事呢,难道上一次的苦头还没吃够?要不是一时心软帮着苏子汐出逃,他又怎会弄成这样。
想到这里,他一看到那人笑得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故意加重手里的力道,果然疼到她哎呀呀的直叫。
“喂,陆遥是被你杀的吧?”潋君毫不避讳地问道。
那人也不否认,“要不是为了他身上贴身藏着的千转寒丹,我何必想尽法子爬上他的床?这青惟门别的本事倒没有,追杀报仇那叫一个卖力啊。”
潋君瞧那女子生得美貌,说起话来却直率不避讳,反倒让他没有反感。
包扎完了伤口,潋君瞧着那手臂上还渗着血,他问道,“这伤得多久才能好?”
声音不响,但被那人听到了,她平淡道,“十天半个月总会好的。”
“你懂医术?”潋君问道。
那人笑着答道,“那么多年早有经验了。”
潋君瞧着那女子,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当年他刚来到清河馆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怨过自己的命不好,一世为娼,可如今看来,哪怕是身子再脏,总比活在刀光剑影下要好些,好歹自己再怎么不济也有口饱饭吃,乖乖地伺候客人也不至于丢了小命。
屈辱也好,疼痛也罢,还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
那人心安理得地由着潋君替自己包扎伤口,嘴里絮絮叨叨地说道,“我从小跟着阁主办事,杀过的人多,见过的人更多,一眼就看出你这个人看起来自私冷漠,但有一份好心肠。”
潋君哼声道,“所以你一早就找上我?”
那人坦言道,“可不是吗,说来也是缘分,你信不信,指不定是老天爷的安排。”
听起来不过是句说笑的话,但直到多年以后潋君再想起,也不得不承认所谓命运,就是一早安排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