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忧凭着感觉走到了一颗大树下,她伸手抚摸着树干,感受它的粗糙和饱经风霜。
海底之中偶尔会传来鲸鱼的低吟声,沉重悠长,穿透力极强。她的耳朵仿佛被洗礼,脑子也瞬间清醒起来。
她必须面对真相。
“怎麽了?”裴止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她比他想象得更为深沉,冷静,理智,不可否认她确实聪慧过人,也不知道前世的她为何会被两个蠢货害死。
扶忧拿出储物戒之中的天机镜和一把精致的小锤子。那把锤子通体金黄,手柄上镶嵌着几颗红色的宝石。她将镜子平放在腿上,一手拿着锤子悬在半空之中。
“你在做什麽?”
“心情不好,想把镜子砸了。”扶忧淡漠的语气让裴止心头一震。
“为什麽?”他谨慎地开口问道。
扶忧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她低着头扯出一个笑容,随即扬起笑脸对着裴止说道:“因为不想再被你们当猴子耍了。”
“你什麽意思?”裴止的心中愈发忐忑,若真是那样,他们几万年来的心血就白费了。这世的她聪明是聪明,只是太过于聪明了反而并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猜想,我或许就是上古最后一位神。但是可能因为某些原因,我不得不到凡间历劫。而你们,就是陪着我历劫,让我顺利度过所有劫难的人。我就像是话本之中,从诞生起就有命定轨迹的角色。”扶忧暂停了一下,没有给裴止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
“我并不一定要夺取神器,只是这是你们为我设定的路径。你们认真努力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笃定我会按照你们的设想走。因为前面几万年的轮回都是这样,无一例外。变故应该就发生在我的上一世,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死亡吧。而顾苍微呢,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想做什麽,但是你们却偏偏牵扯那些无辜之人进入你们的棋局。被圈禁的落家族人,无辜惨死的袍泽,还有那些被迫自寻短见的少女。他们所求不过一世安稳,却因为你们的一时兴起被扯入死局,他们是何其无辜。”
扶忧字字泣血,这是她的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因为一人,让无数人为之被迫放弃生命,实在是可怜可悲。
而她,才是那个真正被困在镜子中的人。
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一不被他们监视着。
她都有些同情自己了。
这可笑的一生。
“你,你是怎麽知道的?”裴止这样处变不惊的人,此刻说话竟然有些结巴。
不用看,扶忧也能想象出他此刻震惊的神色。应该挺有意思地,可惜了,她现在看不见。
“自视甚高的仙门竟会招收还未飞升的人族弟子,实在是荒唐至极。所有人都知道万古同悲道只有神能打开,但是偏偏就五山之人不知。还有那本山河奇异志,里面的内容就仿佛是为我量身定做一般的通关秘籍一般。可能你们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仙门的人竟然真的在造神。”
“那日,在酆都被困死城,五山之人相对我们斩尽杀绝。本来我和顾苍微都应该死的,我们怎麽会在实力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逃离。找到寻竹绝非偶然,她定然是早早地就等在了那处。而那个王麻子,也不过是一个幻像。到后来结识易水,一切的一切那麽巧合,看起来却顺理成章。”
“你就仅凭着这些推断出来的?”裴止问道。
“不是。我是从天机镜给我看前世顾苍微献祭的时候开始怀疑的。到后来,你的加入让我彻底坚信我的猜测是对的。每每当我陷入绝境之时,总有人出手相助。符灵,易水,甚至连天机镜也是自己送到了我的手中。”
扶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些颓靡地说道:“但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们这样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麽?”
“有一点你说错了。你历劫的万年,人生并不是由我们掌控。只有这一次是,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们无法接受最后一位神明也离我们而去。”裴止和盘托出。他毫不怀疑,就算他此刻说谎也立即会被扶忧识破。
“为什麽?”扶忧问道。
“恕我无法直言,我也只知道这麽多。”裴止回答道。当初他并不像掺和进这件事中,是寻竹告诉他,若是不这样做他们就会失去最后一位神明,到那时龙族就光複无望了。
他这一生,就是为了光複龙族而活着。
“其实,并不是全部都是设定好的。羲和国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问题,我也只是希望能借这个机会解决。”裴止不複方才的高傲,软下了语气。
扶忧并未过多言语,看来要想知道全部的真相还得找寻竹才行。
但愿不要让她失望,她可不希望自己成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至少得让自己知道在做什麽,为了谁而做。
寻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无奈,“果然,瞒不了你,好在我现在也不用心惊胆战了。”
寻竹拿过扶忧放在腿上的天机镜说道:“你自诞生那刻起就带着无尽的邪念,上古神们将你投入人间,希望能够以此洗刷,并心生大爱。你失败了几万年,这是最后的期限了。”
“还有呢?顾苍微呢?”
“他的身份,我也不得而知,时凝并没有告诉我。反正从你诞生那刻起,他就在你身边了。你上一世惨死,他用自己的记忆命格作为交换,这一世真正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人族。”寻竹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