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四岁,当时你爸妈刚确定租下姥姥姥爷院儿里那三间偏房,房间还没拾掇好,姥姥让你们先住家里,晚上你不跟你爸妈睡,哭着爬我床,夜里尿我一身一床。”
“我那是晚饭喝果汁喝多了。”朝岸宁狡辩,其实小时候的事儿他不记得了,都是大人一遍遍开玩笑的时候说起来的,是不是果汁喝多了,他也不知道。
朝岸宁本来是想一点点渗透,想要提醒栖南,他已经27了,好让栖南对他有个认知上的改变,别总把他当小孩儿。
但他这一扯,直接把自己扯回了尿裤子的小屁孩儿奶娃娃时期。
“南哥,你别把我当成小孩儿了。”朝岸宁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拉着栖南胳膊,笑笑闹闹拽着他往前走。
栖南继续认真买东西,生怕落下什么,嘴上依旧宠溺的语气:“你多大在我眼里都是小孩儿,多大都是我弟弟。”
朝岸宁知道栖南疼他,但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阻且长啊。
买完东西,他们又去了一趟药房。
朝岸宁刚刚虽然是缠着领带,但手背骨节还是肿了,除了一些消肿的药,栖南又买了一些常用的日常药。
一回去,朝岸宁坐在沙发上就给栖南看自己的手背:“哥,手疼,帮我吹吹吧,像小时候那样。”
上一次在巷子里,他打胖子把自己手打疼了,没人诉苦,这次可算逮到机会了。
心里想着不想让栖南把他当小孩儿,却又总爱借着小时候的特权,想跟栖南亲近一些,再亲近一些。
“啧,你小时候就这样,把人打了,转身就跟我赖唧。”
小时候朝岸宁有一次跟人打架受了伤,手背手腕擦伤一片,跑过来找栖南告状,说跟人打架了,自己受伤了,让栖南给他吹吹。
栖南一听这话,他一个当大哥的,还能让自己小弟被人打了?
当天晚上栖南就去了跟朝岸宁打架的那孩子家里,原本那孩子家长没打算怎么样,因为他们家的孩子大,在外面被一个小的打了,自己吃了一肚子闷气,也不好意思出去发作。
可他们还没见过那么嚣张的,把别人打了,当哥的还敢上门叫嚣。
栖南进门一看,跟朝岸宁打架的那孩子比朝岸宁高出一个头,左胳膊缠着纱布,鼻青脸肿双眼乌黑,一听是朝岸宁大哥,紧往屋里跑躲了起来。
听清楚前因后果,就是俩孩子玩着玩着急眼打起来了,他家朝岸宁还是赢家。
偏偏他这个赢家大哥,还怒气冲冲上门讨要说法,栖南也觉得实在没脸,连说了一串儿对不起,鞠躬就鞠了半天。
他回去之后,朝岸宁还举着破了皮的手怼到他眼前,赖赖唧唧要南哥吹吹。
栖南揪着朝岸宁耳朵,就把他提溜出去,在超市买了一兜苹果一兜香蕉,又登门道了次歉,都是街里街坊的,别闹太僵,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你就装吧,打小就这样。”栖南嘴上嫌弃,还是拿出药给朝岸宁擦。
朝岸宁得了便宜还卖乖,坐没坐样,往栖南身上歪:“还不是南哥惯着我。”
“是,惯的没法没天了,”栖南啪一巴掌拍在朝岸宁胳膊上,涂完药之后,眼睛深深地盯着他,“都还知道跑了。”
话题还是扯到了当年朝岸宁失踪的事上,当年朝岸宁是自己跑的。
栖南努力根据记忆往事,拼凑着寻找原因:“当年你走前,有个胡子拉碴的男的,叫什么来着,沈文康对吧?他一直找你麻烦,是因为那个人吗?”
朝岸宁直接点头应了,这也确实是事实的一大部分:“是,你也知道我们家跟沈文康家的仇怨,我们家当年就是为了躲他,才从老家离开搬到姥姥家大院儿里去的,我想避开他,后来就到了港城,然后在港城遇到了我三叔。”
“那去了港城,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朝岸宁最会糊弄人,三言两语避重就轻,说自己在港城碰到了三叔,后来就一直跟着三叔一起生活。
在他被三叔带回家前,他怎么到港城的,又是怎么进了地下拳场的,还有在地下拳场那段跟狗一样趴在腐臭阴沟里抢食儿吃,被人关在笼子里不见天日,只能靠拳头一下下砸出去的日子,朝岸宁一字未提。
说出口的一半真一半瞎话,栖南直接问出重点:“那年我在你酒店门外,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不想见我,还是不认我这个南哥?”
“我怎么会不认你?”朝岸宁急了,坐得笔直,后背挺着,解释说,“我不认你现在就不来找你了,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我不记得什么酒店房间。”
反正栖南没看见他的脸,朝岸宁就是死活不承认,咬死了酒店房间里的人不是他,栖南就无从下口。
他怎么会不想见栖南呢?正是因为太想见。
一开始他是想见栖南却见不着,等他能见着了,栖南已经结婚了,他又不敢见了。
栖南看得出来,朝岸宁不承认,是他不想多说这个话题。
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隐私,小崽儿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
栖南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移了话题:“27了,不小了,结婚了吗?”
“没有啊哥。”
“有对象没?女朋友该有了吧?”
朝岸宁仰头冲着天花板笑,手拉着栖南胳膊不松开。
“你笑什么?”栖南用手指头杵杵他。
朝岸宁自己笑够了才说:“南哥,我不喜欢女孩儿,我喜欢男的。”
朝岸宁的笑太混不吝,像个混小子,栖南用拳头在他肩膀上怼了一下,自己也跟着笑了:“怎么回事,我们大院儿平辈里一共就四个男的,怎么没有一个是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