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请…请问。”
“我且问你,近几日红薯的价格几何?”
李充万万没想到姜青芷会从如此细微处发问,后背隐隐开始渗出冷汗,“回少夫人,近日坊间红薯…两文钱一斤。”
“李员外果然是有大格局的人,给将军府所供的红薯价格方才一文,竟远低于坊间,莫不是以次充了好?”姜青芷的语气略带嘲讽道。
“少夫人说笑了,给府里供的菜无论品相还是质地都是最好的,小人不敢含糊。”李充赔着干笑说道,“因将军府所需量大,故而…故而价格上有所削减,不能与坊间散售相比。”
“如此说确实有些道理…”姜青芷随口附了一声,看似漫不经心地接着问道,“我久居闺阁,不识农家生息规律,倒是颇为好奇,这红薯每年几时播种?几时收获?”
“回少夫人,红薯长成约需两季,往年谷雨前后开始播种,待秋分之后,便可收获了。”
姜青芷点点头,“所以入秋时正值红薯收获的季节,其口感最是新鲜,故而价格也是一年中最贵的时候,可是这个道理?”
三两句话将李充绕的有些迷糊,听见此问,下意识回道,“这倒不是,少夫人有所不知,果蔬与粮食不同,粮食价格因产量而定,果蔬却有应季性,放得越久,越难以保存其鲜度,故而秋冬之后,一直到来年开春,才是果蔬最贵的时候。”
“原来如此…”姜青芷微微一笑,随即眸光忽地敛起,清冷的语气犹如平地起惊雷般,炸进了李充的耳中。
“那我倒是想问问李员外,依此账簿所记,前几日入冬,红薯卖一文钱一斤,可两个月前正值收获期的红薯却卖给将军府八文钱一斤,是何缘故?”
“这…”李充额头忽地冒出了汗珠。
他没想到姜青芷对账簿盘查的如此细致,一时间根本编不出完美的借口来搪塞此事。
姜青芷冷哼一声,“真当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每每入冬之际,哪样果蔬价格不是大涨,然此账簿所载,近两月食材价格竟都大幅下跌,相差何止数倍!
“李员外,我倒是想听听,对此违背常理之事,你要作何解释?”
“少夫人,小人…小人我…”
李充这下真是慌了,如此经不起推敲的荒谬账目摆在眼前,随便给哪个稍微懂行些的人看都会发现问题,让他现场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少夫人恕罪,这不关小人的事,都是按照府里王管家的意思…”
“你好大的胆子!”姜青芷寒眉一竖,没让李充把话说完便呵斥道,“明明是你自己利欲熏心,胡报价格贪墨将军府的银钱,还想诬赖到别人头上去,若是我将此事上告州牧大人,抄家事小,只怕你的脑袋也保不住!”
李充顿时被吓破了胆,若这件事真被杜牧之知晓,单是诓骗将军府钱财这一项,杀他十次都不过分了。
他连忙给姜青芷磕头求饶,“少夫人饶命啊,小人真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
“李充!”
姜青芷再次呵止住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长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要想好了再说,此事究竟是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
李充心中一动,暗暗琢磨了几个来回,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姜青芷三番两次的提醒,摆明了是不想让他咬出王管家和许氏来。
方才他情急之下未及多想,此时多琢磨琢磨,不由猜到了原因。
许氏和王管家都与将军府沾亲带故,便是查出了他们暗中贪了银钱,也罪不至死,最后背锅的人也只能是他李充罢了,说与不说对他都没有好处。
而少夫人想必也是知道这点,所以并不想将事情闹大,此时只逼迫他一人承认,且没有旁人在,便是在给他一条活路。
至于如何保命,就看他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了。
想通了这点,李充眼睛顿时一亮,看来少夫人也不能免俗,无非为了银子罢了。
花银子事小,保命事大。
李充松了口气,咬牙应下,“是小人一时财迷心窍,犯了糊涂,怪我自己,与他人无关,还请少夫人放小人一条生路,只要将军府不再追究此事,少夫人无论有何要求,小人都绝无二话。”
闻言,姜青芷终是挑唇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拿捏李充
轻刮着手中茶盏,姜青芷淡声开口,“李员外虽然有错,但所幸认错态度还算诚恳,你李家侍奉将军府多年…”
说到这里,姜青芷微微敛眉,疑声道,“是很多年了吧?”
“回少夫人,整整十年了。”
“十年,确实够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姜青芷感叹了一声,垂起眸子看向茶盏,若无其事说道,“那便将这十年来所贪的好处都吐出来吧,日后将军府的菜粮还由你李家供应,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了。”
“十…十年?小人没拿那么多…”
李充正想辩解,却见姜青芷冷寒的眸光忽地射来,将他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压了回去。
他后背一凉,不敢多言了。
此时李充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光,满满都是一种自掘坟墓的懊恼,早知道便少说几年好了…
不对,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在王管家的威逼利诱下答应这个勾当,所贪的银子中他不过只分得两成,年的时间里,加起来才几千两银子而已。
现在可好,为了保命,他不仅要把所有贪墨都揽到自己身上,甚至还要多认下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