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许千坐在椅子上,面朝夜空,一动不动。她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就像路帆一样,高考的失败从另一个方面改变了她,从头到脚,完完全全。曾经规划好的人全被击垮,一张白纸在眼前摊开,根本不知道从何下笔。
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得太大了?
一束光忽然亮起,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格外刺眼。
手机屏幕上写着“路帆”两个字。
防线彻底崩溃。
偏偏是你。事到如今,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撑着伞赶来的那个人偏偏是你。
蜷缩在椅子上,泪水浸湿衣袖。她最终还是把电话挂掉,没有勇气面对那份迟来的关心。
又响,又挂。
反反复复,通话记录多了七条。当电话又一次打来,挂断以后,她关了机。
你说得对,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本身。
忘了我吧。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报志愿的时候,许千遵守了之前的承诺。她只提出要去北京的要求,除此之外,一切听从周梅和老许的安排。
通知书没到的日子里,去了学校一趟,拿毕业证。见了面,没办法再躲避。很多人都问她是怎么了,她只说“没怎么”,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把更多的关心挡在身外。
再后来,通知书到了。许千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校名一样陌生。一所并不以经济见长的学校,老许给她报了金融。她看到时还有些意外。不是说金融的分都很高吗?考这么烂,居然还能被录取。
本该是十二年里最快乐的假期,在许千眼中,却根本不值得任何留念。没有旅行,没有庆祝,没有社交。她把自己关在家里,默默消化着情绪,接受命运的安排。
有人问她要不要复读。这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
怎么可能再坐回到高中的教室里啊?高三这一年,她真的已经受够了。
黑板,粉笔,讲台……所有所有,无不指向路帆。高考之后,这一切又将指向最终的失败。
她不是一个心性坚强的人。就算重来一次,也没有逃脱的魄力。
升入大学,不过是另一场逃亡。
离开之前,只和李炳然他们三个做了告别。李炳然毫无悬念地去了之前通过考试的那所传媒类学校,王旭然去湖北学外语,张淳在陕西学历史。他们三个都比平时的成绩高出很多,最后的选择也都算是遂了心愿。
告别时没有太多言语,只有祝福。她真诚地恭喜并祝愿他们前程似锦,也真诚地祈祷自己的前路不会太过坎坷。
路帆又找过她。路帆在微信上说,想见见她。她没有回复,路帆也没有再提。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过是一个低谷,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当火车驶离了站台,故乡的风景向后退去,那种无以言表的痛苦终于疯狂地席卷上来。有不甘,有不舍,有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