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土生土长的大夏人,受皇权至上思想熏陶多年,还不能像秦羽眉这样,毫无压力地在储君身上动刀子。
秦羽眉把这场手术当成了一次教学,还不忘给沈千叶讲解:“组织间有严重粘连,先把它切除掉再进入——探针给我。”
沈千叶忙不迭递过去。
秦羽眉接过探针探入太子腹腔,就在此时,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嘀嘀的警报声。
沈千叶一慌,连忙望过去:“师父……”
秦羽眉抬起头看了一眼,声音依旧沉稳冷静:“血压急剧下降,出血量加大——加快输血速度,你挤一下血袋,快点。”
沈千叶手忙脚乱地去挤输血袋,然而警报声还在持续。
“师父,血压持续下降!”沈千叶要被这警报声弄得紧张死了:“要不要先止血?”
“不要慌,继续挤输血袋。”秦羽眉手下动作有条不紊,继续处理着组织间粘连部分,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是想停手也来不及了。
这是牵扯到她和沈千叶两条人命的一场豪赌,她绝对不能输。
“这种程度的出血,库存的血浆足以应付,我们只要先清除粘连部分,再止血就可以了。按一开始的计划进行,稳扎稳打,不要慌。”
她清冷的声音仿佛有一种令人安定的魔力,沈千叶突然就觉得,眼下的情况似乎也没那么棘手了。
他一边捏着血袋一边望过去,就看到秦羽眉微垂着头的侧脸,露在口罩外的眼神专注凝定,格外动人。
内殿里正在争分夺秒地和死神赛跑,外殿的气氛也格外沉重压抑。
夏帝向胡公公吩咐了一句,后者会意,将殿内其他太医都送了出去后,两个禁军压着一道人影走上来。
康王双手被绑,跪在殿上,满脸通红,大声喊冤:“父皇,儿臣冤枉啊!”
“你冤枉?”夏帝眼神阴鸷,声音里带着怒气:“那么多人亲眼看见你刺了太子一刀,难不成他们都在瞎说诬陷你?”
“儿臣不是有意的!儿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啊!”
康王此时真是满心的委屈,他今日来东宫,本想借机打探太子的身体状况,不料太子居然主动设宴留他吃饭,他自然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
席间太子谈兴颇浓,还提到前些日子西梁商人进贡送来的一柄匕首,据说是用五夷密不外传的玄水矿打造而成,当真是薄如蝉翼削铁如泥。
没有哪个男人不爱兵器,康王听得心痒,主动提出想亲眼看看。
太子命人将装了匕首的盒子拿上来,康王打开盒子,将匕首握在手中把玩了几下,却突然感到心底升起一阵凉意。
他的大脑里仿佛一片空白,等再过神来,就发现太子已经倒在地上,腹部鲜血狂涌。
而他还握着匕首,上面有一滴滴血珠落下来。
再然后……他就被五花大绑丢在夏帝面前了。
“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康王再笨也知道自己这回摊上大事了,一个劲儿地辩白:“儿臣真的没有想要害皇兄啊!那把匕首是皇兄借给儿臣的,儿臣只是想看看而已!”
“看看?”夏帝嗤笑一声,“看着看着就起了杀心是不是?你是不是喝酒喝多了,就把想了很久不敢做的事给做了?”
康王真是百口莫辩,不管他怎么说,夏帝都不相信他是无意的。
毕竟,人证物证俱在,也没有人握着康王的手,把刀子送进太子身体里的。
“老三,今日太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好!”夏帝恶狠狠地骂了他一句,便道:“来人,把康王押进诏狱,听候发落!”
不管康王怎么喊冤,还是被押了下去。
此时文贵妃匆匆赶来,一副脱簪待罪的朴素打扮,进门便跪倒:“陛下,是臣妾教子无方,没有约束好康王,让他养成个酗酒误事的毛病。但请陛下明鉴,他本性纯善,绝不会做出谋害太子殿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啊!”
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向鲁莽,但也绝不相信康王会在东宫内对太子下杀手。
眼看着宁王倒台,康王这一系在朝中风生水起,怎么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出事!
文贵妃得到出事的消息后,毫不犹豫地便来东宫找夏帝求情。
然而这一次,夏帝显然是气坏了,对于文贵妃刻意示弱的打扮也没有几分怜惜,重重一拍桌子:“你确实教子无方!朕怎么会有这般狼子野心的儿子!”
太子的身体多年来一直是夏帝心头的一根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能够治好他的名医,为此甚至不惜一再容忍秦羽眉的存在,只希望她能早日想出治好太子的办法。
可如今眼看着秦羽眉就要有头绪了,却弄出这样一件事情来。
不得不说,夏帝已经被宁王弄得草木皆兵了,如今看谁都像是心怀鬼胎。
这样一想,就连原本没什么事儿的文贵妃也变得没那么顺眼了。
夏帝冷冷地看着她:“是不是朕在后宫给你的权柄太大,让你开始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了?”
文贵妃全身冰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臣妾不敢!”她连忙调整好情绪,眼眶含泪,三分楚楚:“臣妾入宫以来,满心想着都是如何侍奉好陛下,即便如今皇后娘娘仙去,臣妾忝居贵妃高位,也是战战兢兢,打理后宫不敢有半分松懈,怎敢有非分之想?”
说着说着,她眉心一蹙,脸色越发苍白,捂住小腹。
夏帝眸光一动,想起文贵妃当初为自己挡下的那一刀,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你身子还未休养好,起来说话。来人,给贵妃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