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霂霖甚为恼火羞愧的事情,却是在曲水或是外人眼里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曲水见她不吭声,又道:“大夫人那么好,将军那么好,这样好的两个人被曲水遇到,曲水真的是得上天垂怜了——”
有哪个女子愿意另外的人来瓜分夫君对自己的爱呢?曲水此言不过是在为她着想,安慰她,打消她的顾虑罢了。
姜霂霖心知肚明:“我对她无意。”
曲水略略吃惊,长睫微动,眼神中有几分怀疑。
姜霂霖深情地望着她,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我对她无意。”
“将军——”
姜霂霖挪了几步凑到她身边,将她的手揣在自己怀里:“我姜霂霖有你,有姜宴,就足够了。人这一辈子不能太贪,有得必有失。你是我最不能放手的,若有一日你真的离开了我,我便什么都不想要了。现在我所拥有的一切皆是因为你在,它们才变得有意义。”
“曲水,答应我,我们一起走到白头好么?你,我,一同伴着小姜宴长大,我们两个老了就回齐国去,保家护国的事情就交给东扬和姜宴。你再也不必跟着我上战场出生入死,你依旧做回你的弱女子,只管我姜霂霖一日三餐即可。”
即便是洞察了这一切,还愿意为她这样说,向来说到做到的姜霂霖,就算是对卢月生出了一些情分,可说出这番话之后,就表明她不会再让那种感情继续在自己的心里滋长。
曲水眼前生出一层水雾,眼前的姜霂霖从一个变成了好几个,占据了她全部的视野。
正是情意绵绵之时,曲水想对姜霂霖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副将冲上来突然来报,叛军两个大帅率主力从侧后方攻上来了!
姜霂霖瞪着惊诧的双眼,难以置信道:“曲梦和曲焕同时攻上来了?他们在搞什么?这可是兵家大忌!难不成姬颂还给了旁的兵力?”
“不然!”那副将摇摇头否认,“属下觉得他们是知道此战必败,索性来个破罐子破摔,能杀多少是多少!已经全然不顾战法和死活了!攻上来的那些个叛军都像死士疯了一样!”
姜霂霖无言以对:“只为了报仇么?”
“属下推测是这样!”
姜霂霖深吸一口气,眼中重现杀意:“全军抵御!他们来送死,可别怪我姜霂霖要肃清战场!”
就像副将的战报那样,叛军的头领,曲梦与她的弟弟疯了一样往他们的驻扎地袭来。
“焕儿,你与我从侧方攻上去,让你的副将继续带主力攻!”
“长姐,这样可是必死无疑的!”
曲梦却依旧单枪匹马,逼着弟弟随她一道去找寻姜霂霖的踪影。只是这个曲家唯一的男丁,并不知道自己的长姐竟然已经将他的生死置之度外!
此刻她的长姐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杀掉姜霂霖!只有姜霂霖死,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曲梦怒骂弟弟:“我曲家怎么会有你这么怕死的东西!纵是你二姐都给你强!她可就在你的对面杀你的人呢!你去还是不去!”
这种激将法也确实凑了效。曲焕立即跟了上来。他狠了狠心,咬着牙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跟你去!”
曲梦眼神狠厉,一心要身后的将士们为她殉葬。发起这场战乱的时候,她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与姜霂霖同归于尽。
她策马疾驰,一路在混乱的战场之中找寻那个独臂的身影。
也倒不难。毕竟以一当十,威猛如虎的姜霂霖,手中长戟所过之处,皆现血溅三尺的一幕。
再看只有一条胳膊……
嘴角斜着上扬,曲梦的马慢了下来,落在了曲焕的身后,与此同时,她手中的箭缓缓端起,开弓。
一双毒辣辣的眼睛仿佛盯上了自己。姜霂霖强烈的直觉也让她倏地向曲梦的方向转过头来。
只是,她看过来的时候,曲梦已经闪身一旁,出现在她视线里的只有曲焕一个人。
就在刹那间,两支箭同时射出,两个身影应声跌倒马下。
“夫君!”
“将军——”
那支箭穿甲而过,一看便知是为射杀姜霂霖而制。卢月跪在地上,把姜霂霖抱在怀中急得大哭。血不停地从战甲中涌出,她的双手已经满是黏糊糊的血液。
她从未想过姜霂霖有被人射中的一天,在她的认知里,姜霂霖就是铁打的,不会死的将军。眼前的这种情形令她完全慌了。
将军身死,军心必乱!
越来越多的将士们朝这边看过来,卢月怀里的姜霂霖强撑着自己的那双眼,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卢月哭着大声道:“副将听令!率全军奋力抗敌!”
“大夫人,这个节骨眼儿上将军不能出事啊!将军万一出事——”
这时,叛军的队伍里已经在此起彼伏的叫嚷起姜霂霖已被射杀的事情!
“即便将军受伤,你们难道连区区几个叛军都收服不了吗——曲水!”
血溅了卢月一脸,一条胳膊落在她的脚边。副将浑身打着冷颤,惊吓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曲水咬牙忍着疼痛,飞速地给自己的断臂缠上布条,打了死结,令血液暂时不再喷涌。然后摘下姜霂霖的面甲和头盔戴在自己的头上。
半蹲在姜霂霖的身前,颤抖着伸出手摸上她的脸。
“愿风伴君啸此生,但凭断臂掩浊尘,今生君恩还不尽,且借红烛换兵符——”
曲水说罢,提起脚边的长戟,转身飞身上马,策马冲锋:“大週柱国将军姜霂霖在此!凡不归降者,即刻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