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冥冥之中,她总不放心将穆靖南失忆的事告诉他。
心头拿定了主意,阮如安不动声色的深吸口气,她缓缓道:“边关怕是将有战乱,既然如此,阿耶的事,你就莫要再费心了。”
到时候真打起来,前线要紧,霍若宁可不能为了阿耶的事耽误了前方战事。
“无谓有无战事,我都能应付的过来。”霍若宁自然听得懂阮如安的意思,他正色道:“你且安心,我并非不知轻重。”
也是,英国公府世代忠烈,这点道理,阮如安本也不必赘述。
闻言,她心头松了口气,继而嘱咐道:“陛下受伤中毒,心神不济,处理政事未必有先前敏锐,一会子众臣来议,你可否……”
话未说完,霍若宁便向前迈了几步,虽仍在那屏风后,阮如安却能将人看的更清楚些。
“听闻你昨日去了趟大理寺。”霍若宁岔开话头,“我先前探过那处,皇帝设了重兵把守,又有无数护卫,压根接近不得。”
提起大理寺,阮如安便想起昨日那空荡荡的牢房,她攥紧了袖摆,心头涌现出几分难言情绪。
“你既进了去,可曾见过伯父,他可与你交代什么?”
这话听着是关切,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阮如安近来疑心甚重,略有些草木皆兵的缘故,倒叫她听出几分试探的意味。
“我并未进得。”阮如安撇开视线说了谎,“没有皇帝令牌,根本无法进去。”
阿耶不在大理寺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霍若宁方才并未直接回话,而转头来提起这茬,显然是对穆靖南还有抵触。
既然如此,不妨换个说法,也好叫他接受的顺畅。
阮如安没再让霍若宁主导话题,她顿了顿,继而站起身,胡诌道:“昨日程筑当众对我不敬,这事……你听说了罢?”
“自然,他那般以下犯上,真该拖出去千刀万剐。”提起程太尉,霍若宁咬牙切齿,“当初阿耶还在时,程筑不过是一小小中郎将,若无阿耶赏识,举荐他到兵部任职,他哪里能这般顺风顺水的就当上了太尉……”
“昨日皇帝处置了程德妃,程筑虽吞下这口气,却未必会真的轻轻揭过。”听了想听的话,阮如安轻叹口气,佯作发愁的模样,“今日,程筑多半是要同皇帝起些龃龉,这便也就罢了。”
“可他若占了上风,难免得意自满,转过头来对咱们世家下手。”
透过屏风,阮如安见霍若宁身形一顿,似是在垂眸沉思,全然一副听进去她的话的模样,她微微勾唇,继而乘胜追击道,
“若能让他略略吃瘪,碰碰壁,也是好的。”
“趁着眼下皇帝也看他不顺眼,你顺水推舟做个势,然后悄悄隐去,也不会招人报复。”
果真,一听到是为了这,霍若宁显然没那么抵触了。
他应道:“好,我听你的。”
外头传来群臣交谈的声音,阮如安略略瞥过一眼,随后嘱咐道:“你躲着些人,从后头绕一圈再去罢。”
决断想来这冤枉了岳父的奸人,就是这……
事实证明,阮如安的确是多虑了。
正殿内。
就研论何人领兵出征一事,群臣吵得不可开交。
以程太尉为首的清流一党自然是推举程太尉出征北伐,对此,霍若宁这头自然是不会赞允,他遂又扯着几个世家官员句句紧逼,毫不让步。
兰太傅和几个交好的官员立于一侧,一面装着耳聋,一面打量着皇帝脸色。
而穆靖南从容不迫的坐在高位,只不紧不慢的把玩着手里的玉珠子,压根没有开口插嘴的打算。
皇帝未发一言,下头的争论却愈发剑拔弩张。
程太尉毕竟只是武将出身,且先不论拳脚高低,便说这口舌功力,的确是难敌得过受世家多年精心栽培的霍若宁。
两两相较,他尽显弱势,很快败下阵来,却又不甘示弱,这才终于把话头移到了皇帝身上。
“陛下!”程太尉直接越过霍若宁,他凑上前去,跪地作揖道:“还请陛下给个决断啊!”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穆靖南——这位才刚经历过刺杀,面色还不大好的皇帝身上。
穆靖南微微抬眸,目光从程太尉身上掠过,最终落在霍若宁身上。他手中的玉珠子轻轻滚动,发出轻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群臣屏息静气,等待着这位年轻帝王的裁决。
“程卿,”穆靖南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北疆风云莫测,的确需得有经验老成之将领掌帅印……”
听了这话,程太尉面露喜色,他傲慢的睥了霍若宁一眼,正欲开口谢恩。
可穆靖南却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冷冽,“但罪妃程氏失德,竟与旁人暗曲款通,珠胎暗结,意图混淆皇室血脉,此等大罪,朕未牵连你程氏全族,已是开了恩典。”
程太尉闻言,脸色骤变,先前的得意瞬间消散。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要因为一个女子同他彻底撕破脸不成?
其实他只需再多多查一查德妃“有孕”的事情,便能发现里头有很多端倪。
或许,他若能顾念半点父女之情,至少替德妃拖延些时日,便能发现德妃压根就没怀孕,毕竟那让人假孕的香料效用时日是有限的。
可惜啊可惜,他太过在意自己,又太不在意女儿。
李大监昨日的那番话,原本就是镇北王和穆靖南一早商量好定下的,本就是想小惩小吓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