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正等着她,见她回来了,笑道:“在咱们自己家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些有二心的都发卖出去了,外头还有禁军护卫,知府家里也比不上咱们家的防卫。”
贾敏白他一眼,道:“当爹的都这么没心没肺。”
“为夫说错话了,夫人别气。”林如海执过贾敏的手,牵着她在榻上坐下,道,“明日我送玉儿回去可好?”
贾敏抚了抚手炉,道:“跟你说正经事。”
“夫人请说。”
贾敏道:“久哥儿年下祭祀的事,老爷怎么看?”
林如海神色一正,道:“沈家的宗祠在京城,久哥儿今年不能回京,论理,他在咱们府里遥祭也可。只是,沈家的祖地就在扬州,久哥儿也在扬州,沈老太傅今年新丧,久哥儿又是长房长孙,到了年下,该去祭拜一番的。”
本朝的规矩,长房长孙守孝须得二十七个月,期间不准娶妻纳妾生子,不准宴饮享乐,不准食荤腥等等,但这个规矩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像沈曜这样幼龄的小孩就不必那么严格,像不准食荤腥这一条他就不必遵守,稚子难养活,得先让他活着才能让他守孝。
而祭祀之事沈曜却没法逃过,毕竟除了他,沈家也找不到其他人了,那些同沈曜隔了几代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人,如今除了都姓沈,已经没有别的联系了。
贾敏愁道:“久哥儿人小
不懂事,哪里能想到这许多,他不提这事便罢了,柳先生是他的老师也该提一提啊,怎么也没见他说句话?”
林如海同柳先生打过的交道多,只觉得此人深不可测,虽得陛下重视,能力出众,对沈曜来说却未必是个好相与的先生,柳先生待沈曜也未必是真心当他是学生的。
“久哥儿身份特殊,柳先生……许是明哲保身罢了。”林如海道,“他是久哥儿的老师,教导久哥儿读书道理的,从大道理上讲,久哥儿必是要去这一趟的,柳先生除了劝久哥儿去也说不出别的来。只是这大冷的天儿,沈家在老家早没了宅子,回去随便找个地方别说住几天,就是住一夜呢,久哥儿年纪小身子弱,若真是跟之前那样似的再发一场烧,陛下降罪下来……柳先生何必为此事惹陛下不快呢。不若等着久哥儿自己说,不管去还是不去,都是久哥儿自己做的主,与他无关。陛下再迁怒,总比他自己亲自劝久哥儿去强些。”
贾敏听了锤了一下手炉:“这是什么老师!”
林如海包住她的手,道:“仔细手疼,夫人再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撒气啊。”
贾敏仍愤愤道:“柳先生既为人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样浅薄的道理他竟也不知道吗?”
“柳先生才做了久哥儿几个月的老师,且还是陛下硬塞过来的,要他与久哥儿同心同德……”林如海摇摇头,
对此不抱希望,“久哥儿身边说得上话的只有他的奶娘陈嬷嬷,她护久哥儿护的紧,必不肯让久哥儿去的,即便是想到了,久哥儿不提兴许她还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少不得这事还得咱们跟久哥儿提。”
贾敏不满道:“陈嬷嬷待久哥儿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你这么一说,听着倒像是她跟那个柳先生一样,是不怀好意了。”
林如海好脾气的说道:“老话说慈母多败儿,陈嬷嬷虽不是久哥儿的亲娘,然她所作所为皆是如此。溺子如杀子,夫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贾敏自然知道,她是勋贵世家出身,母亲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夫人,如何做一个当家夫人,打理家事,孝顺公婆,周旋妯娌,教导子女,她母亲当年手把手教过她的。
“我何尝不知道。”贾敏叹息道,“此事不管谁来说,久哥儿定是要去的。”
孝比天大,即便久哥儿今日躲过去了,来日他大了难保有人不会以此为借口攻讦他。若真被告个不孝之罪,以后这世上就没有久哥儿的立足之地了。
林如海却道:“这倒未必。”
贾敏疑道:“老爷是想安慰我?”
林如海揽着她,温声道:“夫人你想,柳先生不与久哥儿亲近也不想管此事,夫人你与久哥儿亲近,却无力改变此事,有一个人,他既与久哥儿亲近,又能做到既不让久哥儿去,又不会让人敢说三道四。”
贾敏更不信
了:“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是谁?”
林如海道:“陛下。”
贾敏懵了一会儿,迟疑道:“陛下……陛下日理万机,哪里有空闲能想起来大臣家里的年底祭祀一事呢。”
林如海道:“旁人陛下想不起来,沈老太傅今年新丧,久哥儿又病了那么一场,陛下想必挂心的很,只要陛下说了,无论久哥儿去与不去,旁人都说不得了。”
“话虽如此……”贾敏听了觉得有理,慢慢道,“可若是陛下要久哥儿去呢?”
林如海看着她不说话。
贾敏咬咬牙,道:“多带些御寒之物,嘱咐人好好看顾着,还得着人早早去准备着……”
“夫人……”林如海按住她,道,“这些安排明日与久哥儿说了以后,你尽可安排。”
说完这些,林如海也忘了之前还想着问问贾敏沈曜怎么就因为小丫头一句话生气的事,二人洗漱完毕自去安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