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气,紧张,狂怒,肉眼可见,他失控了。
沈晨看着他,想从他身上看出一点他能被秦屿追求的点……
看了看,沈晨发现自己不是秦屿,他看不出来,也判断不出来,于是,沈晨放弃了,他朝对方点点头道:“你打听过我没有?”
“你算个屌!我打听你干什么!”王铭轩更是想了不想地让话从他嘴里像飞箭一样射出。
“还有什么事吗?”沈晨在这一刻心里已经有了解决这个男孩子的方案,口气还是没怎么变。
“我……”王铭轩只觉得他全身上下的愤怒已经在他身体里爆炸了,他的眼前一片发黑,他伸手拿起他面前摆着的咖啡,往沈晨脸上砸去。
沈晨这时候已经起身,站在一边,看着他手里的杯子砸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后,这个男孩子甚至不敢睁开眼睛,他闭着眼,全身上下不停哆嗦,冲着空气大吼大叫:“姓沈的老男人,你这个屁股松得没人捅的老婊子,你去死吧!去死去死去死!”
他拼命地嚎着,眼泪从眼里掉了出来。
沈晨听完,拦住了要去拉人的保安,抬头看了看四周,和其中一个一脸不敢置信的小保安道:“监控是正常的吧?”
“正常!”
“嗯。”沈晨评估了下,“你们不好请他出去,他要是动作过大了,你们力气一大,容易成互殴,后续扯皮太麻烦,我们先出去,我报个警。”
他太淡定,两个保安太喜欢这种不给他们找麻烦的业主了,他一走,他们就快快地跟在了后面,见他们走了几步,后面那个刚才那个莫名其妙大吼大叫的人朝他们追了过来,这时回头看到了这个情况的小保安不禁失口大叫:“快跑啊,有人发癫了。”
情绪还在稳定状态的沈晨被小保安推着背,被人推着还跑了几步,哭笑不得,出了门,见里面的保安盾牌都拿上了,他叹了口气,打了报警电话。
他本来是想着让秦屿去解决王铭轩的问题的,但报完警,沈晨又觉得这事不用说了。
欺负一个瑟瑟发抖的刚被保释出来又要进去的男孩子,叫这个男孩子喜欢景仰的那个他以为能带他脱离苦海的男性再在这个男孩子身上加以一拳,只是能让这个男孩子对这个世界更绝望一点而已,但不会让自己有多高兴。
没必要。
这也不是沈晨的仁慈。
有人在绝望中崩溃,有人在绝望中成长,人类的感受是共通的,而每个人的命运之所以不同,纯粹就看自己能不能扛得住痛苦,是否足够幸运能往前迈一步。
沈晨是幸运的,他最痛苦的时候,他身后还有哪怕他们自己本身已经支离破碎但也不想给他带来麻烦的父母作为他的支撑。
王铭轩不是,这个从小父母就已经离婚了的男孩一直都是一个人,他张牙舞爪地捍卫自己,想要爱,想要被得到拯救,他以为能从世俗当中认为是强者的男人身上能得到这些,但他不知道,能被他索取的,要么是想从他身上占便宜的和他一样的人,要么是一时没看透他真面目看透了就会迅速离开的人。
一个有能力去爱别人的人,永远不会去爱一个连爱自己的能力都没有的人。
没有人真正地会去爱一个弱者,人性也不允许人去爱一个会卷走自己生命力的黑洞。
秦屿从来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秦屿就是个普通世俗的还想从别人身上获得爱与支持的男人,他就是单纯的命好,他的父母,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父母要好,能替他买单,能替他不计成本地不断铺路不断让他跌倒又爬起……
他比沈晨的命还要好,比王铭轩更要好多了。
沈晨晚上在医院看到了下班过来的秦屿,等两个人出去一起吃饭的路上,秦屿说起了王铭轩白天找他的事,沈晨听他嗑嗑巴巴说完他和王铭轩那段短暂的交往,听秦屿撇开他和王铭轩的关系,说他完全不爱王铭轩,沈晨笑了,问他:“他跪舔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得到过满足?”
秦屿沉默,他看了沈晨一眼,见沈晨黑得发亮的眼睛里带着笑,那笑烫得他飞快闪躲过了沈晨的眼神。
秦屿扭头看着前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他还是不想沈晨误会,他有些委屈道:“可我真的没爱过他。”
“你不可能爱他的,”这一点,沈晨倒是对他有着充分的理解,淡淡道:“没人会喜欢一个物件,玩具,容器,尤其是你,你不会尊重一个你不拿感情去当人看的人,更不会为这种人倾倒,你只爱慕比你强的人。”
“嗯。”秦屿紧紧抓着他的手,承认。
“还反抗他。”
“嗯。”
“你真不是个东西。”他还承认,沈晨叹了口气,反手微微地握住了他的手,得到了秦屿的进一步靠近后,沈晨自嘲地笑了笑,躲进秦屿带着温热的脖颈。
“我也是。”他道。
真实的世界,完美不可获得。
完美的爱情,完美的人类,从来没曾正发生过、存在过,从一生下就注定不可能完整的人们在他们的人生当中寻寻觅觅,缝缝补补地活着,他们把所有悲伤和那不多的喜悦装在岁月这个囊袋里,把悲伤喜悦挑挑捡捡,扔扔洒洒,以期自己能背得动这个囊袋,走到生命的尽头。
他们只能活在平常的温度里,因为失去平衡的那一天,就是人们沦陷的那一天。
人们无法忍耐痛苦的那一天,就是失去所有的自己的那一天。
他能忍耐,忍耐生命当中所有的苦楚,去静候那片刻的欢愉喜悦的到来,沈晨感受着秦屿那热得发烫的眼泪滴在自己脸上的感受,感受着秦屿的痛苦,后怕,还有喜悦,他淡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