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好好的活下去。
蒋朝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这样懂事乖巧,再看了看一旁经常歇斯底里的蒋豆豆,他的喉咙哽了一下,他不敢想象自己女儿这些年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他蹲下准备抱起沈朵朵回家,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向外流,沈朵朵抬起手,擦了擦蒋朝的眼泪。
她说,“爸爸,别哭。妈妈的手机里都是你的照片,她一定也不想看你哭。”
蒋朝的情绪在一瞬间崩溃,他跪在地上,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失声痛哭,嘴里呢喃着沈梅的名字,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对不起。
周围的警察看着,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这个看起来将优雅得体视为自己人生准则的男人,在这一刻轰然坍塌了。
尽管这种坍塌是迟钝的,他已经没有了弥补的可能。
第二天一早,姜子平挠着鸡窝头睡眼惺忪地走向警局,还没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精神涣散,穿着邋遢的男人坐在警局门口。
离近一看,是蒋朝。
“蒋先生,这么早有什么事吗?”姜子平走过去,头脑中的困意消失了一半。
蒋朝抬头看了看他,眼眶的乌青冲入姜子平眼里,他似乎一夜未眠。
他艰难的站起身,姜子平扶住了快要摔倒的他,男人声音沙哑,“姜警官,我之前隐瞒了些事,我现在想告诉你。”
蒋朝突然毫无征兆地跪下,他的身体颤抖,声音充斥着浓烈地鼻音,情绪几近失控,“我求求你们,一定要抓住杀害我老婆的凶手,我求求你们。”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恳请,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
蒋朝坐在警局的记录处,对面站着姜子平,一旁的桌子前坐着执行记录的警员。
“我和我太太是八年前在相亲角认识的,她当时25岁,人长得漂亮,工作能力也强。”蒋朝笑了一下,“反正比我强,其实我就是个窝囊废,从头到尾都是。”
警员顿了顿,抬头和姜子平对视了一眼。
“我当时慕强,觉得她就是我的真命天女,一冲动就和她结婚了。我没想到她家里是那种情况,结婚的时候,她爸妈连婚礼都没来参加。”
“后来我们感情一直很好,第二年就生了豆豆。我当时挺高兴的,但她不太高兴,她可能骨子里对男孩就有一种厌恶感。因为她小时候就是因为性别被家里遗弃的,她讨厌男孩,对豆豆很不好。”
蒋朝絮絮叨叨地讲,似乎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没抬头,声音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一刻都没有停下。
沈梅从小就是家里的拖油瓶,这个评价是她父母给她的,女孩不过就是养出来卖的,就算养的再好也要葬到别人家的坟里,用不上花费太多心思。
原本初中之前,沈梅的父母还会对她态度好一点,毕竟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父母也害怕有一天没有人能给他们养老,至少在吃饭上不会亏待她。
但初二那年,沈梅多了一个弟弟。
从那天开始,她再也没在家吃上过一口热饭。
她开始被要求不能上桌吃饭,锅里所有的东西都在她母亲的严格检查下被端到饭桌上,沈梅就蹲在厨房的角落,吃着饭锅底的一些剩饭。
如果运气好的时候,可以在其他人吃完后,去吃餐桌上的剩菜。
但很多时候,那个胃口大还肥胖的父亲总是把所有东西吃的一点不剩。
有一次父亲不在家,桌上的排骨还剩下一个没人吃,沈梅原本想偷偷吃掉,因为她已经很久没尝过肉的味道了。
但是她妈却将肉扔到地上,被家里的狗抢了去。
从那天开始,沈梅第一次开始真真切切地厌恶现在的生活。
甚至将这份恨意,迁怒于那个仅有几岁的弟弟。
一开始弟弟很喜欢姐姐,但在每次弟弟想要同姐姐亲近的时候,父母的声音就会从他耳边响起。
他们是不同等级的人,他没必要对姐姐这样,毕竟家里的一切以后都是他的。
他没必要讨好。
用讨好去形容家里人的关系,是最可笑和卑微的。
沈梅从初中开始就帮外面的店铺干活换饭吃,但雇佣童工是明令禁止的,有些好心的店家会直接留她吃一顿饭,有些则会直接将她赶出去。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官司。
街里街坊都知道,她父母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高考结束以后,沈梅选了一个离家最远的城市上大学,父母倒也没什么高兴与否,至少以后不用在家里碍眼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回过家。
家里也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他们根本不在乎沈梅究竟会不会吃饱。
和蒋朝结婚的那天,沈梅在蒋朝的鼓励下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迟迟没有接通。
蒋朝用自己的手机按照同样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却立刻接通了。
本来想得到女方父母的认同和祝福,没想到却被讹了一大笔钱,说是卖女儿的价钱。
从那天开始,蒋朝发誓会对沈梅好,不会再让她受伤。
怀豆豆的时候,蒋朝日日夜夜陪在沈梅身边给她炖汤疏通筋络,可到孩子出生的那天,沈梅的情绪却失控了。
她看见豆豆的样子,想起了那个衣食无忧的弟弟,她家的基因太强大了,她和弟弟长得很像,豆豆也是。
“我没想到她会那么对我们的儿子,我真想报复她。”蒋朝第一次抬头看向面前的姜子平。
蒋朝的双手颤抖着,将手机推给面前的姜子平,是当年沈梅生产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