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之理解颜鸢的着急,但他也无可奈何:“东家,这些我都问过,昨日,咱楼中无人见过可疑车马。”
銮驾
颜鸢与许之泽共事多年,也清楚许之泽有颗缜密心思,处事向来稳妥,他即如此说,那线索便是真的断了。
她叹了一口气,寻了个位置坐下,禁不住在心中埋怨自己无能。
若她早几日再寻一次姐姐就好了,那时姐姐还没有失踪,平平安安地待在靖远侯府中,现在出事了,她后悔万分也来不及了。
姐姐没有在樊楼出现,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变故,姐姐现在会在哪里?她还好吗?
“陆逸,如今人丢了,你闯的祸,打算怎么收场。”陆宸进了知春院,也不寒暄,立在方长开叶子的杨树下,神情淡漠地看着一脸死气的陆逸。
昨日,他为了能在众人面前揭露颜芙曾经的恶毒行径,不光把翠香从地牢里拽了出来,还特意送了一张请帖给死对头,即现任刑部尚书的庄承繁前来赴宴,未曾想万事俱备,端坐在喜轿中并不是颜芙。
真真白费了他的一片苦心。
陆逸闭着眼,嘴唇煞白,他似乎整夜未睡,发鬓和衣角都凌乱得很,两人沉寂许久,陆逸终于沙哑开口:“我也想知道她去了哪里。”
“明明我的人一路跟车,最后还是跟丢了。”
陆宸问:“马夫和车也都不见了?”
“嗯。”陆逸点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附近的商铺小贩我都问过了,半点音信都无。”
“好,我府上还有事,一会需要进宫一趟,先走了。”陆宸眸光幽暗地闪了闪,拍掉落在肩头上的杨花,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颜芙的事情看来还有第三者掺和,只是他和陆逸之前未留意,让这人抽了这个空子,但颜芙作为一个深居后宅的妇人,父亲伏法,母亲被送至掖庭浆洗衣物,日常交往只有靖远侯府里的人,她又会被谁盯上呢!
马车一路平稳地行至皇城南门,仍在沉思中的陆宸抱袖下了马车,守在皇城门口的守卫见是他来,忙侧身行礼,请陆宸进去。
恰巧一位捧着黄色布告的中官也在,他同卫兵并列站在铜钉大门旁,规规矩矩地捧着东西,头垂得很低。
陆宸行过的时候不经意瞟到黄色布告上的字,几个敏感的字就这样跳进他眼中。
“李氏晏娘”,“贵妃”。
李晏?
“这是…”陆宸心口缩痛了一下,他停下步子,指着布告问中官:“陛下寻到人了?”
中官见陆宸突然向他问话,腰弯得更低,道:“回陆宰执,陛下找到当年的救命恩人了,已经接进宫中,封做正一品贵妃。”
已经找到人!那他的阿鸢岂不是…
听到肯定的回答,陆宸眼前一黑,他急急转身,四顾寻找自家马车的影子。
“大人,可是有事吩咐。”坐在车辕上的夏平见陆宸去而复返,忙跳下车来。
陆宸也不等登车的木凳放好,甩袖爬上马车,连声催促夏平道:“快,西大街,樊楼。”
“是,大人。”夏平得了吩咐也不多问,执鞭打马便向西驶去。
颜鸢经营的那家樊楼离皇城其实并不远,但陆宸依旧不停地撩开帘子,向外看马车行至何处。
颜鸢救人的事情许平之对他说过,他当时只认为被救的那人狼心狗肺,是个穷凶极恶之徒,若有机会再碰到,他定然会对此人下狠手,让他也尝尝堕崖的滋味。
后来他在坊市的街头看到新帝寻人的布告,那上面的画像虽工笔一般,但面形轮廓大致与颜鸢相似,加之旁边的行文提到具体的籍贯与姓名,陆宸几乎是第一时间想起颜鸢被恩将仇报的旧事…
陆宸有的时候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活得很颓败,父亲的眼中只有靖远侯府,亲生母亲早早就抛下他去庵中避世,吕氏只拿他做棋子,生下儿子后立即视他做累赘,不再尽心地管教他,弱冠之年他终于将心爱的姑娘娶进门中,却因公务繁忙鲜少交流,本以为来日方长,却不想有恶人从中作梗,他与她越走越远直至不复相见。
好不容易在皇权的争易中赌赢,一朝平步青云,位极人臣,他知四皇子不是明君,但也打定主意维持君臣和睦,待朝局稳定,上书致世,去她生活的县城中隐居,不求再续前缘,只远远地望着就好…
可笑苍天再次愚弄他,这位他用千般筹谋捧上皇位的人就是想让她身死的罪魁。
看到寻人布告的那天,陆宸将自己闷在书房,对着孤燃的烛徒坐至深夜,最终将叶阗打算归附朝贡的密信撕得粉碎,丢进香炉中燃得一干二净。
对于宫城内的那位贵人,有些事情,他不想坦白了。
马车辘辘地转出一条小巷,行到宽阔的街面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或远或近地传到陆宸耳中,没过多久,他便看到悬在楼店门口的钱字幌子。
夏平停稳车,隔着帘子汇报:“大人,已经到夫人的樊楼。”
“好。”陆宸坐在厢内,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他吩咐道:“夏平,你进去找许平之,问他钱东家可有出事。”
说这话时,陆宸的手在微微地抖。
他的阿鸢一定要平安。
约半柱香的时间后,夏平从樊楼内出来,敲开马车的竹帘,左右寻顾确认安全后,悄声道:“大人,许之泽说无事,夫人正在堂后清点上月的账目。”
皇宫的“李晏”原来不是他的阿鸢。
陆宸紧皱的眉头略有舒展,但他还是再次询问以求确认:“你可有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