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类真厉害。
“嗯……别墅里的东西好奇怪。”
明明是能够影响到思维的厉害东西,搞出来的幻觉却不痛不痒,哪怕能力只能对精神产生影响,也不应该只是那么简单的小动作。
黎旦显然也注意到问题,矛盾的很,就好像看起来凶猛的野兽准备攻击,结果万般防备的敌人迎来的只有一个打滚卖萌,难道它还能指望让敌人在围观中灭亡?
“要么它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要么它有心无力。”
黎旦只能想到这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证明有什么牵制住了那个东西的注意力。
别墅中还有第三方存在?
二楼的走廊空空荡荡,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人影,唯有两侧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作。
每一幅作品都被精心框起整齐地排列。墙面上的颜色是脱落露出灰白的米色墙纸,与画框的深色木框形成对比,让每一幅画作都突兀的格格不入。
然而当你注意到画作内容时,一切突兀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画面背景来自风暴即将降临的阴云密布夜晚,不知道哪里投来的灯塔光线照亮了远方暗黑扭曲的海面,海浪汹涌澎湃。
一道巨大轮廓在暗夜中若隐若现,不成比例的头部装饰着复杂的触须,在夜风中缓缓舞动,宛如生物体最原始的恶意寻找着猎物,看上去像眼睛的地方深邃空洞,散发着幽幽光芒,仿佛能直视灵魂的深处。
整个画面色彩以深蓝和黑色为主,偶尔用冷灰或暗绿色增添几分死寂生气,画作笔触粗犷而迅速,营造出一种急促和混乱的视觉效果,使得观看者的情绪也随之紧张不安。
那是属于林芝芝的末日,她将崩溃的理智全数记录下来。
直至最后,日期靠近的画作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影,人影就好像在连贯画中穿梭,从小黑点开始变大,越来越大,背对着观看者,从角落走到占据画布三分之一,二分之一,最终满载整个视线。
黎伊知窝在人类肩上,看着他慢步靠近,一处腐烂木板发出轻微回响,随即,画中的人影像是被声音惊到,猛然转身回望过来。
她的身体面部极度变形,恍若在痛苦和恐惧中挣扎,脸部特征都被夸张扭曲,眼睛空洞而突出,嘴巴裂开,展现给观看者无声的尖叫。
尽管整个人都像是打上马赛克一样,黎伊知还是能勉强看出来那就是林芝芝。
画中的林芝芝看到他们,嘴巴裂的更大,遥远的声音逐渐凝实,突破画作传递出来:
“欢迎……欢迎……欢迎……客人……要招待……”
林芝芝扭曲的身子从颜料中升起,一只被压成二维的手穿过画布,如同薄薄的纸,轻飘飘来到走廊上,晃晃悠悠随时会被吹倒的模样。
她只剩下一张平面,还有无数颜料从身体各处滴落,行走间在木地板上留下画作。
黎旦叹了口气,将手伸向燧发枪。
睡吧亲爱的
世界注定是要毁灭的。
恐惧和绝望会像瘟疫一样蔓延,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瓦解成灰,弥漫在心底只剩下绝望。
表情空洞的麻木会是世人常态,沉重石头自顶端落下,重重砸到身上。
将她砸进污泥,埋住眼睛,灌满耳道,夺走呼吸,就连最后的呜咽尖叫都爬不出坑洞,如此深渊。
她枯萎了,所有人都会枯萎。
所以,我亲爱的,睡吧,让我们如花般在最美的绽放中定格。
女人哼着摇篮曲,在寂静夜晚中推开了对面卧室的房门,床上躺着她心爱的孩子,她的天使。
“夏夏。”
怎么能让天使的羽翼染上肮脏淤泥,怎么能让她最亲爱的一个人孤独在绝望中挣扎?
林芝芝表情越裂越大,撑开了五官,鲜红的血缓缓从眼角落下,如同眼泪。
她温柔靠近,小心翼翼抱起被动静吵醒,正揉着眼睛叫喊妈妈的夏夏。
卧室内小灯照射到特意挑选过的锋利砍刀,才刚刚从美梦中醒来的男孩被反射出的光刺得流下泪水。
他慌忙回过神想要找是什么东西,却先看到衣服染上一排血迹的妈妈。
林芝芝走路摇晃,光着的脚在地上磕磕碰碰,泛出青紫,嘴角流出的鲜血被她随意一抹,让唇瓣涂满妖艳的死红。
“妈妈……怎么了……你很累吗?”
男孩感受到妈妈踉跄着半靠上床,怀抱他的手臂颤抖却用力的有些疼痛,就好像随时会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不肯放手。
“嗯,妈妈好累,夏夏和妈妈一起睡觉好不好,睡着了就不会累了。”
林芝芝用着疑问的句式,说出来的话却是肯定语气,她早已做好决定,夏夏也从来没有想拒绝,这是爱他的妈妈,也是他爱的家人。
他当然愿意分一半自己的床,和妈妈窝进柔软被子里,在早晨黄金雨落下时互相交换早安吻。
可下一秒,夏夏要拉开被子的手被妈妈制住,他也终于看见了那个让他眼睛刺疼的东西。
是一把大号砍刀。
林芝芝依然温柔笑着,抱紧孩子,想要将他融入骨血,口中不停冒出不成段的温柔安慰。
她的思维已经不剩下多少,连组织一句完整话语都显得困难。
另一只手却流畅的,毫不犹豫举起砍刀,对准脖子就要挥下。
时间在此刻凝固,夏夏还没有反应过来现状,求生本能已经让他停止呼吸,仿佛只要喉结滚动着呼吸一下,就会在下一秒触碰到更加靠近的刀锋。
周围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它们在耳边回响,恐惧如浓雾自心头弥漫,思维反倒变得异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