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正屋子摆了大大小小的箱笼。
“这是在找什么啊?”沈穆清绕过那些樟木箱子,坐到了李氏的身边。
李氏叹了一口气:“她这一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我把给她添箱的东西提前给她,也算是情份一场。”
沈穆清听着心里难受,知道李氏这是在安排身后事。但不管怎么说,沈月溶都是侄女,让她大包小包地带回太仓去,也好堵了那些三姑六舅的嘴。
“我也送东西给她吧!”沈穆清想了想道,“毕竟是姐妹一场!”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李氏很是赞同,“我们该做的做到了,心里也就舒坦了……”
两人正说着话,有小丫鬟来禀道:“太太,四姑娘来了!”
沈穆清微怔。
李氏见了,对她笑道:“是我让她来的。定了十六就启程,眼看只有两天的功夫了,我还有些话要交待她。”
沈穆清微微点头,沈月溶已在黄妈妈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比起上次见面,她的气色好了很多。总是带着几分轻愁的大眼睛如今明亮欢快,略显苍白的面容也变得红润光洁,乌黑的头绾成了个堕马髻,插了支珊瑚镶赤金蝴蝶簪,髻后戴了朵大红绢花,耳朵上还坠了对赤金掐丝镶红宝石的八角灯笼耳坠,白绫袄上是鎏金扣子,底下穿着玫瑰红遍地金的综裙,整个人像天春的柳条,几天没见就显得生机勃勃,神采奕奕起来。
看见了沈穆清,沈月溶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听说妹妹回了门,怎也不到我那里去坐坐。”
沈穆清站起来给沈月溶屈膝行了个礼,笑道:“每次来去匆匆的,倒让姐姐见怪了。”
“哪里,哪里!”沈月溶微微地笑,“说起来,妹妹每次来都给我带了重礼来,我一直没有回礼,还要请妹妹别见怪才是。”
沈穆清觉得这样应酬自己的沈月溶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好像奔腾的江水化为了山涧涓涓的细流,平静中带着些从容。
或者是因为做出了决定……
她想到以后两人很难再见面,对沈月溶的态度越的谦和了。
姐妹俩应酬了几句,沈穆清就找了个借口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李氏和沈月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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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月十五那天,李氏让人在屋檐墙角都挂上了各式的灯笼,晚上一家人聚在水榭赏月看灯吃汤圆。
大舍穿着镶白狐皮的小袄拖着盏带四个轮子的兔子灯到处跑,田妈妈领着一群丫鬟婆子在身后服侍着。沈穆清、沈月溶一左一右地坐在李氏的身边,和李氏闲聊着。陈姨娘像往常一样立在李氏的身后服侍。
沈月溶的兴致很高,不停地说着小时候的一些事,李氏微笑着听着,陈姨娘不时附合几声,让场面变得更热闹。
沈穆清却心不在焉,她的目光不时地瞥向和沈箴并肩而立在屋檐下的梁季敏。
沈箴一天都呆在宫里,她们吃完了汤圆才回来,一回来,就拉了梁季敏说话……肯定与梁渊战败的事有关系……
想到这里,她朝着英纷轻轻地招了招手,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吩咐她:“去,沏两杯茶来,我要亲自端给老爷和三少爷。”
英纷应声而去,很快用红漆描金的小托盘端了两碗茶来。
大家的目光不由都落在了英纷的身上。
沈穆清却站起来接过了英纷的托盘。
李氏狐惑地望着沈穆清:“你这是?”
沈穆清笑道:“我看老爷和相公在屋檐下站了半天了,给他们送杯茶去。”
李氏听了,笑着点头:“应该,应该。”
陈姨娘却掩了嘴笑道:“姑奶奶对姑爷可真是好啊!”
李氏呵呵笑起来。
大家都应景似的跟着笑起来,反而打扰了屋檐下的两个人。
他们停了题话,纷纷回身。沈箴更是笑道:“在说什么好笑的话?”
沈穆清不由有几分烦火。
如果不是陈姨娘多事,自己就可以趁着送茶的机会听听两人都在说些什么了!
陈姨娘哪里知道沈穆清的心思,和沈月溶直管掩嘴笑。而李氏见沈穆清脸色微红,忙给她解围:“没什么,没什么。”
沈箴笑了笑,就和梁季敏走了过来。
他坐到了李氏的身边,笑道:“今天天气不错,月亮也圆……”
“是啊!”李氏应着,两个就说起闲话来。
沈穆清找了机会问梁季敏:“侯爷的事,怎样了?”
梁季敏正听着沈箴在讲他以前做县令时的一些事,闻言道:“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
这话说的含糊,沈穆清还想再问,梁季敏已去应沈箴的话了:“……照您这么说,那些小吏还不能得罪了?”
“那是自然。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这县令是三年一任,可这小吏却是本地本县人,是地头蛇……”沈箴娓娓道来,梁季敏很认真地听着,不住地点头。
偏偏那沈月溶也极感兴趣,凑在一旁听。
一时间,水榭倒成了茶话会。
沈穆清看这样子,只好把心中的困惑暂时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