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安夙仰头,克制住心中一声长叹,而后垂下视线,平静地看向昔日的丈夫。
“重来一万次,也改变不了什么,倘若我不曾离开,依旧会被你一次次地放弃。因为你,总有更重要的事。”
“不、不是的——”
安夙语气极致冷静地打断他,“你还记得么叔山寻,那日你出征漪兰前,假装寻常来和我道别,我握着那把随身不离的匕首问你,倘若遇到不幸,你可愿与我一同殉情……”
叔山寻双瞳骤然一缩。他记得那时的他回避了妻子的问题,只让她不要胡思乱想,乖乖等他回来。
“我的匕首能给挚爱一次重生机会,我本来想将他留给你,但后来我想通了,选择给了自己一刀——事实证明,我和你一样,叔山寻,我们都更爱自己一些。”
叔山寻眸中最后一丝亮也逐渐黯淡下来,他喃喃着:“……挚爱……重生?”
“但或许是因为,我实在舍不下十月怀胎诞下的阿梧,所以复生于出关的旅途中。我本想此生远离中原,远离你,但没办法,你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子,临死还让他们落入自相残杀的境地。”
“叔山寻,你就不该耽误别人,只配孤独终老。”
低沉的梵音掩盖了二人之间的寂然,叔山寻许久没有说话,他的视线望着安夙所在的方向,似乎已经失焦。
犀奴犹疑着,不知要不要上前细看叔山寻的状态,他却陡然从床榻上挺身坐起,忏悔的声音清晰无比。
“阿夙,我错了!此生已经如此,不知来世还能否再见……”
“你我不必再见。”
至此,安夙已然通透,她的目光中终于只剩全然的了悟,“你有你不得不做的事,而我,也有我的。”
……
叔山柏的视线不知多少次从眼前重叠的帐幔上收回,神色益渐焦虑。
倒是他身旁的容絮,垂着眼神色平静,手中捻着佛珠的速度也愈来愈慢,似是真的入定了。
叔山柏觉得自己明明听见帐幕后有人说话,但细听又只有阵阵法号声重复着,催人欲睡。他完全无法集中心神,身上穿着父亲曾经的战袍,虽然浆洗过,但总有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往鼻子里钻,让他头晕脑胀。
就在这时,紧闭的殿门外,隐约有躁动的人声响起。
“……王爷在哪里?”似乎是容邝的声音。
“仪式正在进行,不能中断……”
“有急事……需要禀告……”
叔山柏皱着眉转过头,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
“茂王妃……有问题……”
他转头看向容絮,她依旧阖目端坐着,丝毫没被外面的动静影响。叔山柏无法定心,咬了咬牙站起身来,转身推开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