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利,给船坞的牧师打个电话,问问他有关手续的事儿。”
牧师不在他的办公室,但他的勤务兵告诉威利说习惯的做法是向该水兵家乡的牧师或当地的红十字会核对一下,以证实病情的严重程度。
“我们怎样才能与你家乡的牧师取得联系,斯蒂尔威尔?你知道他的通信地址吗?”马里克问道。
“我不属于任何教会,长官。”
“哦,那我看就得找红十字会了。威利,一个电报——”
“长官,我住的是一个小镇,”斯蒂尔威尔赶紧插嘴说“我不记得有什么红十字会的办事处——”
威利仔细看着那水兵说:“红十字会会查到病人的情况的,斯蒂尔威尔,不用担心——”
“可是等到那时候我母亲可能已经死了。长官,您已经看了我弟弟的电报了,您还需要什么呀?”
威利说:“斯蒂尔威尔,你走开一会儿,我有话要跟副舰长讲。”
“是,长官。”那水兵退到房间的另一侧,没精打采地靠在墙上,拇指钩着裤袋,头上的帽子向后仰着,脸上一副闷闷不乐和绝望的神气。
“那个电报是斯蒂尔威尔指使他弟弟的,”威利对副舰长说“他母亲根本没病。他是担心他老婆——她显然是那种让人担心的女人。他一周前没有偷偷地离队已经使我感到意外了。”
马里克用一只手掌慢慢地揉搓着他的后脑勺。“我知道斯蒂尔威尔老婆的情况。我该怎么做呢?”
“让他走吧,副舰长。他住在爱达荷州。坐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给他个72小时有效的通行证。舰长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的。假如他知道了,那份电报可以作个搪塞的借口。”
“如果舰长现了,那份电报是帮不了我的忙的,威利。”
“长官,斯蒂尔威尔也是人。他并没有做任何应该把他像一只野兽似的锁链加身的事情。”
“我得执行舰长的命令和意图。我太清楚他在这件事情上的用意了。真的,就算斯蒂尔威尔的母亲真的快要死了,奎格舰长都可能不准他回去——”
“你又不是奎格,先生。”
马里克咬着嘴唇。“这才是事情的开始。放走斯蒂尔威尔是不对的,戈顿就绝不会这么做。我要是一开头就错了,到头来我就会以错误告终的。”
威利耸了耸肩膀“请原谅我同您争论了这么多,副舰长。”
“真是的,我又没怪你。如果当副舰长的是另一个人,我也会同他争论的。叫斯蒂尔威尔过来吧。”
那水兵看见威利向他招手,便心慌意乱地慢慢回到办公桌前。“斯蒂尔威尔,”副舰长手摸着电话说“我要给舰长打电话请示你的事情。”
“别浪费您的时间了,长官。”斯蒂尔威尔用带着仇恨的语气说。
“你是希望我以与舰长的意愿相反的方式处理这艘军舰上的事情吗?”那水兵避而不答。马里克脸色苦恼地看了他好大一会儿“你从这里到家路上得花多长时间?”
斯蒂尔威尔惊异地张着嘴,结结巴巴地说:“坐飞机,5个小时,长官,最多了,坐汽车么——”
“72小时对你有用吗?”
“太感谢您了,长官,我要吻您的脚——”
“别想那该死的蠢事了。你能向我保证72小时内一定归队吗?”
“我誓,长官,我誓我一定——”
马里克转身对威利少尉说:“邮件登记本上面那个黄色夹子里有一叠表格。你现在就去打一份72小时的休假条,你看怎么样?咱们不等杰利贝利了。我签署之后他就可以走了。越快越好。”
威利立即疯似的噼噼啪啪打了起来,不到3分钟,他就把打好的文件交给了马里克。斯蒂尔威尔茫然地在一旁站着。副舰长签署了文件。“你可曾想过,斯蒂尔威尔,”他说“你是否按时归来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长官。我要是不能按时回来,我就去死,长官。”
“走吧。”
“上帝保佑您,长官。”
两位军官看着那个水兵连蹦带跳地跑了出去。马里克阴沉着脸,摇了摇头,随即又拿起了工作进度表。威利说:“一位副舰长确实有权做很多很多好事啊。我想这正是这个工作最美好的地方。”
马里克说:“副舰长的职责就是不折不扣地执行舰长对他的要求。这是管理军舰的惟一方法。可别再向我提出那样的要求了,威利。我再也不会心软了。”他边说边用一枝红铅笔把进度表上的一串方块涂红。
不幸的是,斯蒂尔威尔并没有在72小时假期结束前回到“凯恩号”而奎格舰长却回来了。
威利在清晨6点3o分从电话上获悉了这两个令人不快的消息。当时,他正在旅馆里他母亲所住的套房里,因为他是在那里过的夜。杰利贝利打电话给他,先是因为打扰他向他表示道歉,接着说舰长已经回到舰上并要在8点钟集合全体人员。
“知道了。我会准时到的,”威利睡意仍浓地说,马上又问道:“喂,斯蒂尔威尔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先生。”
“天啊。”
威利到达海军船坞时“凯恩号”人数减少了的人员已经在干船坞边上七扭八歪地排成了几行。他站到军官们的队列里,打着哈欠,心里在想要是有时间吃了早饭该多好啊。当马里克同舰长从跳板上走过来时,天上灰色的云团里洒下了几个雨点。队伍没精打采地摆了个立正的样子。奎格刚刮过脸,穿着一件蓝色新雨衣,显得颇为潇洒,然而他的两眼充血,面容浮肿、苍白。
“好,我不会耽误大家很长时间。”他边说边眯起眼睛扫视着队伍里的人员,并把嗓门提高得盖过了那铆铆钉的叮当声和起重机的轰鸣声。“今天早晨我们的加利福尼亚日光有点潮湿。我只是想要你们知道,我在尽一切努力让你们大家都多少休几天假,尽管大修的时间缩短了。这是碰上倒霉了,不得已的事情。诸位都知道,战争还在继续,我们无法按我们的意愿行事。我要竭力提醒你们大家,千万不要自以为是,擅自离队。切记,休假不是一种权利,而是一种特殊的特权,假如海军要你们一年365天天天都工作,闰年里再额外工作一天,那么,你们也只能照办,别无他妈的任何办法。所以,谁都不会因此而向你们道歉。我说过了,我会尽力而为的,但千万莫开小差,谁都别想。即使你躲到某个煤矿底下,海军也会找到你的,而且他们会把你遣送回‘凯恩号’军舰,即使这艘军舰当时是在印度洋上。因此,我希望你们全都在旧金山玩得快快乐乐,还有——哎,马里克先生,让大家解散吧,免得都淋成了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