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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浅笑涩涩空惆怅（第1页）

如今云候的五个子女，也就只有他们兄妹两依旧住在府里。而钟离湲也才回君都没多久，因此，偌大的府邸在以往显得分外冷清。不过即使如今钟离湲回来了，府里也不见热闹多少。

就连钟离湲都觉得奇怪，在这样的男权封建王朝中，其他王公大臣皆是妻妾子女成群，而她却不曾见云候纳有半个姬妾。据她了解，他们五个子女皆是云候正妻何氏所出。至于那些关于她身世的传言，她没兴趣去在意。

“湲儿，这半日，你去了何处？”钟离沐缓缓走下台阶，向钟离湲迎了过去，随后顺势接过钟离湲手中的伞，走到檐下后才交给锞儿。

钟离湲瞧着眼前这双满是宠溺的眸子，不由得便放缓了语气，言语中多了丝温度：“琴斋，想去见见那日送我琴的男子。”

“看，发丝都湿了，大病初愈，当心再次染上风寒。”钟离沐抬手抚了下钟离湲那散落肩头的几缕发丝，转而又问道，“可曾见到了？下次要出去，告诉我就是，我陪你。”

钟离湲长睫微微一颤，略略摇头：“不曾。听掌柜说，此人已离开君都，只能等到以后有缘再见了。三哥，等很久了吧？先进屋吧。”

跨门而入，跳跃的灯火在两人身上撒下了一层薄薄的暖晕，随即有立于角落的婢女上前侍候，却被钟离湲一抬手而挥退了，只留下简单的两个字：“上茶。”

两人来到案几前

坐下，沉默了一下，在钟离湲正不知该寻个什么话题时，钟离沐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话语中夹杂着几分神秘，说道：“这个送你。”

钟离湲将目光从锦盒上轻轻扫过，挑眸看向钟离沐，狐疑道：“这是？”

钟离沐看了钟离湲一眼，浅笑不语，示意钟离湲瞧向他手上的动作，随后将锦盒打了开来。

钟离湲循着钟离沐那低垂的目光望去，盒子里面竟是一个纹路清晰，线条流畅的古铜色手镯，手镯上镶嵌着几颗豆粒大小的绿红两色的玉石，给她一种很强的中国少数民族风的气息。

“很精致的镯子。”钟离湲轻轻颤动了两下长睫。

钟离沐点了下头，取出镯子后，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说道：“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手镯，可瞧见了内侧的这个小按钮？只需轻轻一按，它便可变作一把锋利的匕首。这是我一好友从西域带来的，世间仅此一只。他原是说何也不肯交换的，可最终没能抵住我的威逼利诱。”

他为钟离湲演示了一遍后便顺势帮她套在了腕上，顿了顿，又接着道：“我知你以前便对这些物件感兴趣，况且这镯子也确实精妙稀罕，因此无论如何，三哥也会为你得来。”

“你等我这样久，就是专程送这镯子给我？谢谢三哥，我很喜欢。”看着钟离沐在一旁耐心讲解，钟离湲勾勾唇角，鼻梁处竟有些发酸，心头如同

落下了一片羽毛般，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里面有轻轻的舒适，还有酥酥的暖，以及一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其他。以前的她，似乎从未体会到过这些，或许这就是感动吧。

听到这一声谢谢，还有那挂在她唇角略显僵硬的浅笑，钟离沐心头竟是兀的一涩，这还是儿时那个时常缠着他撒娇的妹妹吗？

如今怎会对他如此的疏离冷淡，不仅是对他，甚至是对一切事物都表现得漠不关心。她从前的天真烂漫哪去了？这该是受了多少苦楚与委屈，才会有这样的转性？

望着那双清冷平淡的眸子，钟离沐眼中交织着不忍与酸涩：“湲儿，你我兄妹之间，还需如此生分吗？”

这是钟离湲发自内心的笑，然而这个笑在他人看来，终究还是生涩了些，只是她自己不曾察觉到罢了。从前，守着她的商业帝国，一颗心早就冷了。如今想要突然暖起来，似乎有些难。

“看来你在北越国这些年，的确不怎么如意，否则你的性子又怎会变得如此，性情的改变须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这六年里，足以改变一个人，这与你的失忆无关。但湲儿，你要知道，当初送你去北越国，是为你好。”钟离沐神情中流露着神伤，也有自责。

“如若真担心我过得不好，当初又怎会送我离去呢？”缕缕凉风自窗缝吹来，紫色烟罗幕轻轻飘摇，钟离湲望着自己那投在地板上

的暗影，竟有些失神。

钟离沐刚刚的感慨竟让钟离湲想到了她从前的人生，她母亲做任何决定之前也常说为她好，可她何曾真正需要那些。本就是带着目的性的出生，她不过是一个工具人而已，从出生起，命运便被一手掌控在了她母亲手里，她何曾为自己活过。

“湲儿，当初送你离去，并不是我们不要你，而是……”钟离沐没能将接下来的话说下去，垂眸一叹，望着案几边缘，眼里却掩不住神伤，“我想，终究有一日，你会明白父亲及皇上的良苦用心。”

“我是回来了，可姐姐呢？却是再也回不来了。”钟离湲的话音低缓，带着些不禁意，这也算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被她平淡而直白地袒露了出来，没有对钟离沐有所遮掩。

钟离湲此刻只是莫名替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感到悲哀，和亲。原来，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她们的人生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听钟离湲这样说，钟离沐突然默然神伤，落寞地叹息道：“对于此事，你心有怨言也是应该的，但这也是别无他法，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当今皇上膝下无女，可和亲之事历代便是如此，依照礼制，生在侯门贵胄之家，有几人又能逃掉呢？为了四国之间的太平盛世，互通姻亲不过是寻常事，即使是八皇子，不同样入赘了东洹国，难逃这样的宿命？还有身在南涴国的二哥……”

钟离

湲说这话，并不是在倾诉心中的怨言，对她来说，她似乎从不知怨言为何物，这只不过是一种感慨而已。但此刻见到钟离沐神情中所流露出的哀伤，她知道，自己刚刚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为了几国的安宁盛世，不只是八皇子入赘别国，就连云候的次子都入赘了南涴国，如今他们两兄妹还能陪在父母身边，也算是一件幸事。

或许，对于钟离湲这个从未体会到过亲情的人来说，离别不算什么。亲情在她眼里太过陌生，陌生到不值一提。她只不过在替那种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人生感到不平罢了。不过她此刻倒是从钟离沐的神情中看出，至亲分离带给每个人的感受似乎是完全不同的。

“三哥，对不起。”钟离湲的话音中多少透着丝无奈，说完之后便垂眸端详起腕间的手镯来。

细细端详，钟离湲越发觉得古人的智慧超绝，竟然能制造出如此精巧的物件来，它不仅是一个精致的装饰物品，还是一把软匕首，用来防身，再好不过了。她是真喜欢，然而生性使然，因此未能表现出多少热情来。

这样简单一句，竟让钟离沐无言以对，沉默后，最终只发出了一声叹息声。良久才又抬头瞧了一眼钟离湲腕上的镯子，岔开话题道：“本是想等到后日再送予你的，但由于公务，明日一早，我便要出城去，担心后日不能及时赶回来。”

“三哥又要远

行，那路途上注意安全。”钟离湲用清凉的眸光看他，言语依旧平淡。

在她来到侯府的这两个月里，也时常见到钟离沐外出执行公务，因此他说他明日要出城去，她也并不感到意外，这似乎已是寻常事。不过，在她看来，她这个三哥倒是与其他那些整日里游手好闲，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不同。

钟离沐点点头，接着道：“后日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三哥本应陪你的，但圣命难为。不过湲儿放心，我定会尽量提早赶回来。”

婢女们端来了茶具，炉中红彤彤的炭火呲呲作响，钟离湲平淡地看着婢女将茶具一一摆上案几，转而对上了钟离沐的眼，略微摇了下头，说道：“公务要紧，三哥不要自责。”

那一脸的淡然神情落入钟离沐眼中，失落从他心底油然而生。他原以为她对于他这次的外出多少会表现出一些不舍与遗憾，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她这并不单单是不在意他，而是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这个及笄生辰，完全将其视作可有可无。

见钟离沐神情中透着复杂，正愣愣地凝视着自己，钟离湲随即将眸光轻轻一转，为化解尴尬而问道：“父亲昨天说为你安排了一件美差，要你今天去完成，那是什么好差事？”

由于分隔多年，即使她的性格再怎么与原来的钟离湲不同，她三哥也不会察觉

出，更不会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她倒丝毫不用担心自己不是钟离湲的事会暴露。

只是此刻两人间的氛围着实太过奇怪，因此她不得不寻思出一个新的话题，好揭过这一段。

不过，只是这样简单地一问，结果却是真的有效，钟离沐瞬间便垂下了眼角，似乎忘记了刚刚的事，转而苦哈哈地说道：“这哪是美差，分明是……，哎，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