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奇有很多奇怪的经历,自小习武的他,从来不喜欢思考问题,一力降十会,所有的困难他都喜欢用拳头来解决。在法治社会这种处事方式是最吃亏的,因此他有很多普通人没有的经历。
比如被关禁闭,禁闭室里很安静,没有阳光,空间狭小。那是最折磨人的空间,只有犯了大错才能享受。韩子奇呆过,他以为那一已经是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了,没有想到今夜的安静也如那些在禁闭室的日子,甚至还更为安静。
他也曾去过荒岛里生存过,那些无人的荒岛上也是寂静的,但那种寂静也不一样,只是月亮圆些,风大些,蟋蟀叫得响亮些而已。和今夜的感觉并不一样。
韩子奇在军队里的时候,在边境执行过一些任务的。他经历很多次生死,也见过无数人在他面前展露出过绝望。今夜又看到了非常多的绝望,在那些奇怪的人脸上。他看到的绝望其实不是他们的,而是看到他们的脸映射到自己内心里,自己心里无端生出的绝望。
他很无助,莫名的悲伤。屋里的好友不再挣扎了,沟里的丧尸也悄无声息。除了马灯里的火焰在一晃一晃地跳着,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这种悲伤和他父母离世时候,那种悲伤是不一样的,充满了绝望。
他就这样在屋外杵了一夜。
韩子奇又一次看到日出,他见过许多次日出。这些年来他醒得都比较早,锻炼身体从早做起。今天的日出比以往都更暖一些,暖得如昨夜的红月的颜色,像灶里的火焰。
黑夜如丧家之犬,顷刻间逃得无影无踪。
沟下的人随着韩子奇发出的声响,而从沉默中变得激昂起来。
天亮了,昨夜灯火里模糊的脸突然变得清晰了,清晰到韩子奇都不把他们当人了,身体里对它们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厌恶。
他看到其中一个人,衣着品相,脸型都能看出来就是之前的拆迁队队长,那个嚣张的队长。韩子奇一直想暴打他一顿,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这个人嘴巴恶毒,又胆小如鼠。阴招极多,断电,断水,挖沟渠,24小时不停止地吵闹都是他出的主意。
厌恶和旧仇,让他拿起了边上的棍子,用力地往下点了一下队长的头颅。他还是控制着力道的,习武之人比起普通人来说,更懂得出多少力,知道什么是点到即止。
队长的头颅碎裂了,像一只艳红的花骨朵突然就开放了,变成了血红色的含着白色花蕊的花朵,还散发着腥味的气。顺着棍子蔓延上来,长在韩子奇的鼻子里,成了挥之不去的气息。
韩子奇确定自己的力气不足以打破人的头骨,他拿起棍子看着上面粘着的红与白,陷入了沉思。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突破了什么武学境界,到了传说中的修真境界。
甩掉了棍子上的红白之物,他以同样的力道点了下脚边的啤酒瓶,啤酒瓶打着转飞出去了。又点了线下墙壁,并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现象,和之前训练的没有什么区别。他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棍子扫在身旁的柱子上,尘土飞扬。但是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自己没有变强。
那么只能是下面的人变弱了,他忍住了再找个人测试的想法。此刻的他在考虑是该跑路还是报警。他现在还是把那群丧尸当成人。
回到房间里,他看了看自己过命交情的战友,孙笑川。惨白的脸,没有瞳孔的眼睛,无论韩子奇怎么叫,孙笑川只是挣扎着,嘶吼的嘴巴,张得大大地,想把韩子奇给吞噬了。
韩子奇没办法撇下战友,独自逃跑。他要去找医生,沟里还有几百号和孙笑川一样的人。他不清楚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人为什么都变成这样了,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武侠小说里的,这些人中毒了。
直觉告诉他外面有危险,所以他带着棍子出门。
一个助跑跳过沟渠,在工地上他看到挖掘机里的司机,如同恶鬼一样盯着自己,他也瞥见了,操作台上的手机。于是他爬上挖掘机,拉开车门,司机挣扎着爬过来要去撕咬他,被他一脚踹下车去。司机像一只疯狗一样撕挠着。
手机没办法点亮,他以为也是没电了。又试着发动挖掘机,也没有办法点亮。他的脑门里写满了疑问,事情的发生越来越让他想不通了。他看到前方还有一个挖掘机。
跳下车,司机追了过来。韩子奇不敢打他的头,用着棍子对着司机的腿横扫一下,司机一下子就倒地了,但是根本没有看到他有一丝疼痛的意思,双手扒拉着地上的土,执着地朝他爬来,断了腿,像两个破布袋子一样,在泥地里左右摇晃。
“擦,这踏马到底怎么回事”韩子奇对着在地上爬行的司机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一模一样的情况,另一辆车子也无法开启,手机也没电。他还在在地上也捡到了好几部手机,是围观群众看月亮时候准备拍照,结果变成丧尸就掉落在地上的,全部都无法开机。
事情已经诡异到,让韩子奇寒毛竖起的地步了。
红月亮——大停电——奇怪的人——一碰就碎的脑袋——不知疼痛的肉。这一切串联起来,让人不寒而栗。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韩子奇第一次觉得这个是非人力可以对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