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多捡点柴火回来,让家里暖和一点吧。”海拉挤出了一个笑容,像以往一样,当她转过头时,那个笑容就消失了。
她没有等母亲再说什么,大步向森林跑去。
现在是冬天,海拉就很难再以摘野菜和蘑菇的理由去森林了。
往年的冬天,海拉都会在家里和母亲一起做点小工艺品添补家用,但是今年冬天,在家里的时间变得分外难熬。
她感觉自己和母亲都处在一个爆发的临界点,她们两个都带着虚假的面具,以至于和母亲相处的每一秒都像是一种煎熬。
海拉跑出城市,爬上了山,干枯的树叶被她踩在脚底,发出细碎的声音。
经过几个月的洗礼,海拉已经对山路已经很熟了,现在不需要老人带路,她也能找到女巫的木屋。
老人第一次看见海拉自己跑来时十分生气,因为一不小心,这个女孩就会被那些埋在地下的东西炸飞。
海拉并不在乎,她笑嘻嘻地说:“死就死吧,死在你的巫术下,比其他死法好多了。”
老人会因为海拉的话而更加生气,但最终,她还是会让海拉进她的屋子,为她准备美味的食物,教她她想学的女巫的知识。
海拉知道老人总是在等着自己,因为女巫的小屋总是很温暖,壁炉里烧着火,桌子上摆着精心准备的食物,和所有与学习相关的材料。
老人有许多手写书,据说那些都是世世代代的女巫们传下来的,只是海拉不认字,也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但是海拉并不在乎,因为她对那些书上记录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她只想学自己需要的——那个会爆炸的东西。
当她表现出对炸药的偏爱时,老人非常惊讶。
“你为什么不学医术?”老巫婆问,“医术可以救人的命。”
海拉说:“我不想救人的命,我只想把那个人炸飞!”
“那个人?”
“我爸。”海拉恨恨地说,“他总是打我和我妈妈。”
“他一直那样做?”
“……不,”海拉的声音沉了下去,“他现在只打我妈妈。”
发现穆丽尔身上的伤并不困难,虽然随着天气渐冷,那些伤被隐藏在衣服下面,但带着伤的穆丽尔身体表现总是有些不同,被撞到的时候会忍不住蹙眉,或者倒吸一口气。
往年的冬天,也是穆丽尔挨打最多的时候。
派罗在外面做一些体力活,而这些活到了冬天会减少,于是派罗待在家里的时间增加了,收入也会变少。
若是父亲不在家,家里就会很平静,而一旦他在家,家中就充斥着低气压。
派罗也能感受到这点,所以他总是骂骂咧咧,露出一副不顺心的表情。
当他找不到穆丽尔和海拉的错处时,表情也会变成一种错——“我为了养你们,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受够了气。而你们呢,就给我看这张丧气脸?”“你们两个联合起来瞧不起我是吗?”
这个在外人面前老实、憨厚、对所有人笑脸以待的男人,只敢在家里对妻女扬起拳头,把外面受到的所有的气都撒到妻女身上。
但他本性又是怯懦的,所以他才会在海拉威胁自己之后,收敛自己的暴力行为,背着女儿偷偷打妻子。
海拉不知道穆丽尔想不想让自己发现那些伤,母亲表现得很奇怪,她似乎想装成轻松的模样,但有时候也在海拉面前露出痛苦的表情与动作,然后观察海拉的反应,若是海拉询问她,她会说“没什么,不用担心”,仿佛海拉问了什么多余的问题。若是海拉不问,她又会生气,甚至会对海拉挑刺,责备她“我都这么辛苦了,你为什么还在偷懒”。
海拉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母亲满意,似乎无论怎样,母亲都不满意。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杀死那个男人了吧。海拉想,如果妈妈阻拦我,我就不告诉她。
也许等我做完这一切以后,妈妈就会夸奖我。
“我喜欢那个爆炸的东西,它能把那个垃圾炸成碎片……”海拉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太多阴暗想法。
海拉猛地抬起头,观察女巫的表情,她害怕女巫露出像母亲一样的表情。
老人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海拉。
海拉便继续说了下去:“其实、其实……我认识蘑菇,那天篮子里的毒蘑菇,是我故意放进去的。”
她揪着自己的衣服:“你说森林并不是只有馈赠,可是那些毒蘑菇,对我来说,也是馈赠。”
当然,她知道毒蘑菇没有用,最开始,是穆丽尔带着她一起上山,教她什么野菜好吃,什么蘑菇有毒不能吃,而后来海拉独自上山,每次回家,穆丽尔也会挑选篮子里的东西,清洗它们。
那次不是海拉第一次在篮子放毒蘑菇,但没有一个毒蘑菇进到派罗肚子里。
“我想毒死他。”海拉恨恨地说,“只要他死了,就不会有人打妈妈了。”
她希望派罗消失,希望他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和母亲面前。
“哎……”老巫婆叹了一声,说道,“孩子,这件事不应该由你去做。”
“那应该由谁做呢?谁能救我和妈妈呢?”海拉问,“我是妈妈的女儿,自然应该由我来救妈妈。”
“如果你失败了呢?”
“不,我不会失败,我会和他同归于尽,只要我和他一起死,妈妈就能自由了。”
那男人会死,拖累了妈妈的自己也会死,而妈妈会获得新生,同时她还会怀念那个为自己奉献出生命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