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莫渝漾出一抹笑意。
周淑妃关心道:“妹妹是头胎,可千万要当心身子,若是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是听太医说,适当散步对生产有所裨益。”莫渝朝她笑笑,“慢慢走着倒也不累。”
“既然如此,我陪妹妹一起走走吧。”周淑妃自顾自地挽住她的胳膊。
莫渝没反应过来,懵懵地被她带向太液池畔的一条小路。
檀蕊和周淑妃身边的宫女瑞珠紧紧地跟着,两人说着话,倒是越走越偏了。
还是周淑妃先说了一句:“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莫渝看了看四周,是个于她而言有些陌生的地方,不禁发问:“这里是?”
“妹妹入宫这些年,还没来过掖庭吧?”周淑妃往前走了两步,抬起头来。
癫狂
宫道两侧是高高的朱色宫墙,透出一方碧空,隐约有女子的笑语随风飘出墙外,消散在温暖的阳光下。
莫渝点点头。
“虽说这里偏了些,但也有其好处。”周淑妃顺着掖庭外狭长的宫道望到尽头那道紧闭的朱门,又转向莫渝,“听说掖庭有株紫薇,这几日花开得极盛,想是吉祥昌瑞的好兆头,妹妹既要祈福,不妨去那儿看看,等下也好叫这里的奴才们备轿送妹妹回宫。”
从拱桥那边到掖庭实际不过百十来步,莫渝不觉得累,又听她这般说,便欣然与她同去赏花。
入得掖庭大门,庭院中的紫薇果然开得繁茂,小朵的紫花喧闹地团簇在梢头,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条。
“这紫薇棵树,是去年皇上临幸张氏后命人移栽到这里来的,听闻那时这花也开得这般喜庆热闹,没想到竟是个妖孽。”周淑妃冷冷一笑,又带着几分歉意对莫渝道,“当日我是误信谗言,没想到张氏竟这般不堪,妹妹不会怨我吧?”
莫渝原是在看花,闻言稍稍怔了怔神,目光拂过深深浅浅的紫色花朵,落在周淑妃身上:“就连我也被她骗了,又怎么会责怪姐姐呢?”
她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便只是顺着周淑妃的话做出回答。
倒是跟在她身旁的檀蕊却忍不住诘问道:“淑妃娘娘既然知道这紫薇树是皇上为张氏移栽至此,却强拉着贵妃娘娘前来赏花,是何居心?”
莫渝蹙了下眉,见周淑妃面露尴尬,她的宫女瑞珠亦有不虞之色,正想着该如何圆场,眼角余光瞥见元婕妤孤身一人从侧旁的小道疾步穿行而过。
元婕妤没注意到站在花树下的几人,周淑妃却和莫渝一样先看到了她,转移话题道:“元婕妤这是又来给她家的人送钱物来了。”
自成为妃嫔起,元婕妤每月皆会送钱物来此,原该算是私相授受。
周淑妃得知后,起初告到李怀璟面前去过,但他对此持默许的态度,此后便无人过问了。
莫渝亦知此事,是李怀璟设的局,但想着如今是紧要关头,元婕妤莫非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与宫外的叛党联系的?
她想跟去看看,却听周淑妃道:“妹妹且歇歇脚,我叫人去备辇轿。”
瑞珠当即奉命去了,留下她们三人。
又有清脆的笑声从拐角处的院落里飘出,正是元婕妤刚才走出来的那个方向。
莫渝打算先问问情况,以便日后再来探查:“那边又住着谁?”
周淑妃往那边瞥了眼,竟笑道:“只怕是熟人呢。”
住在掖庭的多为宫女,她这一说,愈发激起莫渝的好奇。
除去张语知曾在掖庭待过一段时日,她在此处应该没什么熟人。
“我陪妹妹同去看看便是。”周淑妃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
莫渝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曾细想周淑妃的用意,也没有拒绝。
走至那处院落外,朱漆斑驳的院门虚掩,笑声变得愈发清晰。
门口守着个老宫女,正坐在竹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见有衣着华美的宫人来此,也只是慢悠悠地起身问安,被周淑妃打发走了。
檀蕊看了眼莫渝,见她点头,便伸手将门推开,一同进了院中。
四四方方的庭院,周围是一丈高墙,让这还算大的院落显得尤为逼仄。阳光晒着院子,却像是没有温度,刚迈过门槛就觉得突然阴凉起来。
院内空荡荡的,许久无人打理,爬满石板地的青苔和几簇从缝隙中钻出的杂草,顽强地证明着这里还有生命的痕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朽潮湿的霉味,令莫渝不禁皱起眉头。
却见院子当中有位女子,侧对着院门就这么坐在石板地上,低头摆弄着手中的一只破茶盏,时不时发出几声笑。
她并未察觉有客来访,笑嘻嘻地从石板缝隙里抠了一撮土往茶盏里放。
“你是谁?”檀蕊感觉这场面看着怪瘆人的,缩在莫渝身旁,颤声向那女子发问。
女子茫然地回过头来,口中说道:“你们想吃本宫的茶吗?那可不行,本宫的茶是要献给皇上的。”
莫渝觉得她说话的声音像在哪里听过,又顺势往那茶盏里暼去,半盏黄泥水,漂着几片烂草叶,不由得咧了咧嘴。
这女子自称“本宫”,但李怀璟的后宫中有资格如此自称的人,她应该都认识才对,难道是前朝的哪位太妃?
女子仰着脸看她们,却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厉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见到本宫,还不速速下拜?”
莫渝总算看清了她那张沾了土灰的脸,辨认出些许熟悉的轮廓:“林佩音?”
难怪周淑妃说是熟人。
当年中秋宴上,还是才人的林氏诬蔑她行厌胜之术不成,反被李怀璟贬为庶人,打入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