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没回来,儿子特别不高兴,爸妈都看出来了。
晚饭后,爸爸撤了饭菜,帮儿子上床,给收音机换了电池,又问儿子要不要看电视。
电视还是结婚时一中的校长给凤鸣添的礼。
以前是没时间看,电视连包装箱都没打开,儿子坐在轮椅上之后,爸爸给电视装了天线,可贾玉轩很少看。
电视在外间的中堂柜上一直是个摆设。
“天冷,带上门休息去吧。”
贾玉轩说。
爸爸知道,这是儿子在赶他出去呢。
爸爸本来想留下来多陪儿子一会儿,被儿子这一轰,赶紧把儿子的夜壶归置好,拉灭外间的灯,带上门出去了。
在爸爸带上门的那一刻,贾玉轩伸手拉灭了里间的灯。
屋里一片漆黑,如同他的内心世界。
没有了灯光,屋里突然寒冷起来,如同第一次出现幻觉的那个夜晚一样寒冷。
该解脱了。
他这样想。
他一解脱,父母也解脱了,凤鸣也解脱了。
他这样想。
其实,他早该解脱了。
他这样想。
出事的那个风雨之夜,如果当时解脱掉就好了,就像昨晚棉厂车间出事的那位职工一样。
那样留给家人和凤鸣的都是短痛。
他这样想。
此时此刻,他的心,如同这个世界一样冰冷;此时此刻,他的世界,如同漆黑的夜晚一样黑暗。
这时,幻觉又出现了。
他的世界的只有那束光,别无一物。
那束光正向他移动,或者是他正向那束光移动。
他恐惧了,这个黑暗的世界上终究有他牵肠挂肚的人,有他不舍的人。
于是,他急忙伸手去摸灯的开关拉绳,拉开了灯。
拉开了灯周围还是漆黑一片。
可他明明是拉开灯了,与平时开灯一样,扯拉绳的时候感觉到啪的拉开灯了。
他想再拉一次,却怎么也摸不到拉绳了。
好像他与拉绳不在同一个世界了,他的世界里只有那束光和他自己,别无一物,他正快速的靠近那束光。
刚才心里还有牵肠挂肚的凤鸣,还有牵肠挂肚的父母,这一刻什么也没有了,只觉得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或者忘记了很重要的人,却想不起来是什么重要的事,什么重要的人。
有心事,想不起来心事,他感到很难受。
他的世界只有那束光。
当他重新看到这个世界的灯光时,只见爸爸站在床前。
“怎么坐着睡过去了。”
爸爸心疼的说。
醒来的贾玉轩一时有些恍惚。
突然想起刚才出现的那一幕幻觉,他又如同久别重逢一样回到了这个世界,很激动。
“爸!”
儿子欣喜的拉住了爸的衣襟。
大概觉得不妥,又松开了,他极力平复情绪,然后平静的问,“什么事?”
“丁厂长来了,在院门外叫门呢。”
爸爸说。
“哦。”
他一时都有些想不起丁厂长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