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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祸起玄黄(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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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意兴,去时萧索。两匹马踏月色,清辉石板路直延伸至山趾,别有一番情味。两个人心中都想着心事,各不相同。清心格格心想如何面对海查布——那个粗鲁无知的莽汉,怎如承天哥哥星眉俊郎,人中之表,相貌俊逸,谈吐不凡,妙语解颐;可是这海查布肥头大耳,不堪入目,言语乏味,面目可憎,与袁大哥一比真是天壤之别,怎不让人心生悲凉!袁承天则一心系于丘帮主,要深夜潜入大内,进入禁城乾清宫,打探关押丘帮主的所在,解他脱厄,决不能让他身死禁城。虽然丘方绝和袁承天年纪相去甚远,是为忘年之交,可是却意气相投,甚为知己。所以今次无论如何也要救他。

到了城下,只见城上巡兵来回走动,只有趁他们交接的空档才可以攀爬而上,如要一跃而上几乎不能。清心格格本欲叫开城门,却被袁承天阻拦,害怕节外生枝,多所不便。过了好一会儿,那队巡兵

下去交接。袁承天背负格格来到城下,手中匕首插入城墙,左右交替,一下一下向上而去。远远看去背上仿佛负了一个大粽子。清心格格则屏住呼息,不敢少有出声,怕惊挠了袁大哥的心神,一不留意如从城墙跌下去,两个人非粉身碎骨不可!

有风吹来,清幽的气息钻入袁承天的鼻子中,仿佛深谷山兰,让人忘忧。明月此时又当头照下,适才遮住的乌云散去,给大地洒下一片清辉。不知为何袁承天心中有一个想法:如果此身失去清心格格,自己又会怎样?

夜很深了,巡兵都有些睡意朦朦胧胧,在城上巡视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例行公事而已,谈不到恪尽职守。袁承天和清心格格顺着内城墙而下,来到城中。家家户户都关灯闭户,早早入睡。静夜之中有更夫打响梆声,口中叫道:“天干物燥,小心烛火。关窗闭户,以防盗贼……梆梆”地声音又响起。

袁承天将清心格格送到将府前,便转身而去。清心格格哑声道:“袁大哥,你这样便走了?将我丢在黑暗之中,竟不加伶惜么?”袁承天却道:“这些苦难又算什么?看看天下的众生的苦难,目下的这些困难也算什么?不及众生苦难万分之一!我们只有前行,尽自己所能,抗起这生命重担!纵然前途万千险恶,亦不退缩!尽人事,听天命,但求无愧于心,何妨去挣一挣,未使不会美好?”

清心格格知这袁大哥,与众不同,从来都是悲天悯人,独不怜惜自己,仿佛自己的苦难微不足道,天下众生的困厄,谁又可以拯救,匡扶天下亦非一人能够?可是他亦会灰丧气,只会在风雨中站起来,更加坚强,在风中亦不会痛心疾首,只会迎刃而上。我们生而为人,如果一遇挫折便一蹶不振,与天地同哀,草木同衰,那么生又何意义。想那古往今来的大英雄大豪杰行为照耀天地,万古与天地同辉,与日月争光,事迹不抿灭于人间,浩然正气为世所存!

乾清宫御花园,虽是晚秋,可是荷花却开,桂花飘香,木芙蓉亦是招蜂引蝶。执事太监见宫中无事供奉便告退而去。嘉庆在花亭中,轻轻叹了口气道:“朕从来不知道坐拥社稷这样殚心竭力,朕实在好累,有时真想放下这锦绣江山,远走天下,再不管什么家国天下,只愿与你琴瑟与之,不管人间事!”他身后是上官可情。

上官可情听嘉庆说话不对,见他意志消沉,仿佛不似往昔,不知为何他忽生悲哀。又过片刻远处传来更漏声,夜色深沉,上官可情又听到嘉庆轻声叹息,仿佛一个人无助!上官可情见嘉庆伤感忧愁,便低声道:“皇上,你深了,该回乾清宫安寝。”嘉庆皇帝不置可否,起身转回乾清宫。这一却都被躲在花木丛中的袁承天看在眼中,不知这嘉庆皇帝为何如此精神不振,定是有了什么难解的心结,以至忧愁。看来今夜探听不出什么消息,只有无功而返。忽然另一头有两个巡侍卫低低说着什么,语气甚低,仿佛怕人听到多惹祸端。

袁承天屏住呼息,隐约听到一个高个侍卫说道:“今夜咱们可以放下心来了!”另一个瘦小的侍卫问道:“你说这话,却是为何?”高个侍卫道:“皇上已将那乱党交由多铎王爷严刑拷问,要他交出名册,好来个一网打尽。”瘦小侍卫道:“这事兹事体大,关乎乱党巢穴,皇上为何不亲自过问,反而让这多铎王爷来审问呢?”高个侍卫却道:“皇上日理万机,那有时间过问此事。交由多铎王爷,他便可以处理朝中事务,不然的话,千头万绪便是乱人心智。”瘦小侍卫道:“皇上近来神情不属,却是为何?”高个侍卫道:“不知为何,慈宁宫的太皇太后忽然染疾,病至沉疴,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皇上便延请天下名医,亦是不见转好,是以皇上神情喜怒无常,——平常皇上夙兴夜寐,还不是勤政为民,为着天下?现在太后有疾,他便心烦意乱,行为便有些不近人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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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小侍卫道:“恭慈太后一向在宫中行为得体,规范后宫皇后和嫔妃的行为,很受爱戴,不想忽然有疾,让人莫名其妙?”两个人渐行惭远,消失在长长的宫墙尽头。黑夜笼罩这偌大的禁城,灯火辉明,彻夜不灭。空气中仿佛凝结着庄严与无奈,谁又知帝王之家亦是乱事纷挠,并不平息,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袁承天听闻这丘方绝不在乾清宫内,便潜身出宫,不刻便来到了多铎王府。只见这街中的府邸无如这多铎王府壮观宏伟,门前是丈八石狮,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甚是可怖。府内沉沉,有灯火闪动,府中侍卫佩带腰刀来回巡视。

袁承天从怀中取出青蚨,抛向大院,这叫“青蚨问路”,如若院中有看院的犬只抑或侍卫那么便会出声诘问。果不出所料,铜钱落地,只听有狗子吠叫声,接着有人纷之踏来,有侍卫喝斥“什么人?”只听有人说道:“王统领,没事,是风吹草动屋瓦落地发出声响,没有刺客。”那王统领嗯了一声,命令手下兵士小心在意,注意巡查,以防有人夜入王府,因为王府中石牢中关押着一位朝廷乱党——曾经率人攻入禁城的复明社首脑——丘方绝;——是以多铎王爷下令府中侍卫严加巡视,以防有人潜入府中行不轨之事!

袁承天见四下巡兵四下穿插,手执火把,竟把夜间照得如同白昼,连个蚊子也难深入王府。他正百思不得其法,心想如何进入王府打探丘帮主被押所在,不想有一个侍卫去茅厕方便。袁承天想机会来了。于是乎他借着树影,翻展腾挪极尽平生所能,翻身到了那名侍卫的身后,看准时机,出手制他穴道。让他不能动弹,然后剥去他身上的衣服,自己穿上,将腰牌号令挂好,又戴上红缨帽,又将帽子往下拉一拉,不让人看清他本来的面目。然后将这侍卫放在一片竹林深处,怕他呼息之间着凉,便用衣服覆上,不让生凉,否则只怕要命。袁承天不欲杀他,否则尽可一掌拍死他,可是世间的人本来不恶,只是后来随波逐流,本质变坏,所以本无大恶,何必杀人?袁承天将这一切安置好,拍手起身,心想:自己还没问他丘帮主关押在那里。

那侍卫见袁承天问自己丘方绝关押所在。开始他坚口不提,只说自己身份卑微,确实不知。袁承天见他说话不尽不实,目光闪烁不定,仿佛心中藏着机谋。袁承天心想:好人难当,自己可要当一回恶人!为了丘帮主也不得不为之。只见他左手搭在这侍卫的肩臂,只轻轻用力一捏,直痛得这侍卫禁不住哎哟一声,连连告饶。袁承天见状心中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又怨得谁来?”这侍卫便一五一十将关押丘方绝的所在说了出来。

这是一间巨大石室,东西甬道长达数十丈,有几十间石室。墙壁上点着长明灯,有二个执守的兵士,因为这石室最为隐秘,内有机关,生人进入九死一生,是以看守的兵士只二个人足矣,多了无用。

袁承天大踏步进入,因为事先他已从那侍卫口中得这石牢机关消息,所以毫发不伤。那二名兵士正喝酒猜枚,忽见有长官前来,便齐齐起身打恭请安。袁承天只对他们说王爷让他单独问话丘方绝,不相干的人一律出去。这两个人自然不敢相违,便提起酒壶灰溜溜出去。

袁承天见他们走远,出了石牢,心中长出一口气。他轻轻打开关押丘方绝的那间石室,只见灰暗的囚室,着脚湿潮,仿佛地上还有虫蚁爬动,忽地一只跳蚤跳到袁承天脚背,狠狠叮了一下,让人麻痒难耐,不禁用手去抓。他抬头只见丘方绝面向里壁,仿佛在打坐练功,脚上却无铁镣,空气凝胶着一股又潮又涩的气味,中者欲呕。

袁承天轻轻走近,用手一搭丘方绝身子道:“丘帮主……”他话音刚落,忽然这丘方绝一个转身,直面于人,只见长发逢松,遮住本来面目。袁承天心中一沉,心想丘帮主受苦了。他想近前说话。孰料这丘方绝忽然狞笑一声,忽然出手,快如闪电,疾若流星,于人间不容发,呼息之间双手翻掌为爪,紧扣住袁承天手部寸关节,拿捏死死地,让其内力使尽不出。接着点他身处大穴,便之动弹不得,这才放下手来。这丘方绝接着哈哈一笑道:“你看我是谁?”

袁承天听着声音熟悉,仔细看去,只见这丘方绝将长发分开,不是别人却是白一平。原来这多铎为人机谋深远,远超常人,而且为人做事心狠手辣,不讲人道,为了一己之私尽可以无所顾忌。嘉庆皇帝之所以将丘方绝交由他看押,未使不是借刀杀人,将这多铎背上恶名,因为丘方绝关押在他王府中江湖豪杰自然会去解救,这样不免龙争虎斗,无论谁死谁亡,都对他有利。倘若多铎被杀可去心头大患,自己又可置身事外,多绎余党只会向那些乱党复仇,因为他死于他们之手,于他嘉庆皇帝何干?又或多铎占了上锋,将那些忤逆乱党诛杀,那么他们之间便有了不可调和的仇恨,只会你杀我亡,我杀你亡,如此循环,永无止歇!自己尽可做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名利双收,又不落下恶名!这也是嘉庆皇帝高明之处,在清心格格心目之中她的皇帝哥哥处处透着仁爱,处处于人仁慈,仿佛一位圣明天子,可是她又怎知,如果她皇帝哥哥一味仁慈,只怕也做不了皇帝,因为宫闱之中从来都是勾心斗角,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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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一平见这袁承天怔怔然,犹有不信的表情,不由哈哈笑道:“小子,侥你奸似鬼,今日也吃老夫洗脚水。你尚有何言?”袁承天道:“凭真实本领你未使能胜?”白一平不以为然道:“兵不厌诈的道理你都不明白?真真辱没了家师!”袁承天道:“你待怎样?”白一平道:“也不怎样,交由多铎王爷,他只怕没有我这样的好心。”袁承天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夫复何求?”

白一平道:“只可惜了清心格格!”袁承天道:“你说什么?”白一平道:“你死之后,格格怕不伤心欲绝呢?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却也由不得你!”袁承天道:“枉你为终南剑派掌门人,却投身清廷,甘做爪牙,真是自甘堕落,不可救药!”

白一平道:“枉你伶牙利齿,也是无用。”他在石室中来回走动,忽然说道:“我今儿废了你琵琶骨,断你武功,看你还张狂。”他可是说得出,做的到的主儿。袁承天面无惧色,只心中想念清心格格。

忽然有人说道:“不可以。”白一平和袁承天两个人都是一惊,听声是女子声音。两个人齐齐看去,只见烛火摇曳下,只见一位福晋走来。白一平见是王府的晚晴侧福晋,并非正室。晚晴福晋雍容端雅,性情高雅,不落下尘,难何去为多铎的侧福晋,实在造化能人,世间多有!也许她并非心甘情愿,可是情非得已!可见她不是贪恋荣华富贵的人。袁承天有这种感觉。

晚晴侧福晋道:“白一平你要在王府胡乱杀人却是不能。白一平忙道:“属下怎敢。”就差点说出冒渎天颜的话,想想不对,她又不是王爷和皇帝。

晚晴侧福晋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我要带他走。”白一平面露难色道:“福晋这样只怕不成?他可是朝廷乱党,王爷知道决不肯干休,小人也承担不起!”晚晴侧福晋道:“你这奴才还要抗意于我。”白一平道:“不敢。”晚晴侧福晋道:“那么,你便闪开。”白一平只好沮丧地闪在旁,心中有些不服,可是心中亦不敢发作!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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