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踏上争权之路,那必定是退无可退。
“瞧这情势,明眼人都懂,冯永逸为何弃平叛不顾,反带兵马至曲阜,背后定有太孙的筹谋。”
“前朝乱世,四海沸腾,咱们府中私下那些勾当,以为锦衣卫真不知晓?不过仗着先祖圣名跟天下士子庇护罢了。”
“眼下皇太孙心意已决,得宠的亲王与太子亦全力支持,这局怕是难以挽回。”
室内再度陷入沉默。
矛盾所在,他们心知肚明,就像所有人都知道大明王朝的问题,只是改变艰难,无人愿舍弃既得利益。
半晌,屋内重新响起话语。
“朝廷从浙江道尹起就开始摊丁入亩,官绅同纳粮,至今数年。秦王管六道田赋,虽成效参半,却彰显了朝廷的决心。”
“皇太孙在河南道动作颇大,彻查田地,朝中又设税署,显而易见,中央不愿再容忍地方权重,也不容我们私家财源与国库抗衡。”
“……”
“难道我们就此罢手?”
“为何罢手?总有商量的余地,看皇太孙意下如何。”
“商量?”
“淮右贵族的事迹,你可听说?他们的田产都悄无声息转到了交趾,10倍不止。”
“我们不求10倍,哪怕2倍,或是原封不动转移到南洋,海运发达,哪愁无富贵?”
“太孙未必答应。”
有人面露迟疑,皇太孙连灭九族的话都说出来了,他们却还想着掌权后,能否像淮右贵族那样,将孔家田地置换到南方。
“太孙要啥,咱就豁出去办。”
“传家千秋如何,富贵万代又如何,咱自家的面子、里子、命根子才是头等大事。”
屋中,这拨人心里头也亮堂了,明白接下来该干啥了。
孔府里,这等光景在各处上演。
主屋,孔公鉴正忙得脚不沾地。
大房的老老少少都凑一块了,远远的丧事声、三太爷那院的哭喊声,在孔府里飘啊飘,可大伙儿心思全不在那儿。
眼下,保住大房的脸面和地位是最紧要的。
“太孙最想要啥?”
孔公鉴厅里踱着步,压低声音问道。
“或许……把这些年除了皇上的赏赐外,族里所有的田产都献出去?”
孔公鉴脚步一顿,眼珠子转了转:“这条记上,皇上的赏田也带上,要干就得干干净净,看看皇上最后咋说。”
孔公鉴在一旁,拿着笔一一记录。
这时,大房里又一位长辈开口:“最近翰林学士解缙在应天那头搞心学讲座,文华殿的文章也常提心学。听说解缙和皇太孙私下关系不错。咱们府上是不是也写点文章,捧捧心学的场?”
孔公鉴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说话的那位长辈。
这是他爹那辈的。
孔公鉴想了想,拧眉道:“心学……这么干,理学那边会不会对我们有意见?而且咱家从宋朝开始孔家就向着理学。”
“田地都能舍,为了大局,理学又算啥?圣人本来就出自咱家,心学理学都在儒家伞下,哪有什么左右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