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青顿时语塞,她过了好一会子,方才开口道:
“王妃想要坐上皇后之位,光有子嗣不行,她处境并不乐观。”
夏里淡定道:“说白了,双方还有合作利用的价值,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拿乔作怪,就不怕事情闹大彼此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蔓青面色凝重起来,她好似明白王妃情绪焦躁的缘由了,车内静了下来,直到下马车,蔓青才压低声音恳求道:“方姑娘,王妃很不容易,拜托您好好开解她。”
夏里目光深邃而宽广,她肃声应道:“我自是希望王妃好的,你不必担心。”
蔓青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收敛表情,又恢复原有的老成持重,夏里跟在她身后,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王妃院子走去。
傍晚的余晖慵懒的洒在地上,好似为屋瓦房舍披上了金色的纱衣,陆知遥姿态放松的坐在紫檀雕刻的罗汉床上,她手搁在小几上,微眯着眼,半斜着身,瞧见夏里方才打起精神坐直身子。
夏里朝她福了福身,陆知遥语带疲倦道:“你才刚认亲归家,我就召你过来叙话,真是对不住。”
夏里看了一眼王妃微微隆起的小腹,也才五六个月的模样,她声如温玉道:“我闲着也是闲着,能陪娘娘闲谈也是荣幸。”
陆知遥嘴角不自觉上扬,声音沉静道:“咱俩久不见面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也该吃晚食了,你陪我一道用膳可好?”
夏里俏皮道:“能尝到潜邸的美味佳肴,荣幸之至!”
二人谈话间,已有丫鬟陆续上菜,陆知遥邀请夏里入座,屋内除了近身伺候的人,其余都被打发了出去,两人相对而坐,陆知遥淡声道:“听闻你是方家被拐的姑娘时,我竟不觉意外,你这身气度若说出身底层才让人难以相信,如今可还适应身份的转变?”
夏里面露坦然道:“二哥对我很是疼爱,所以适应良好,王妃瞧着倒是消瘦不少,您孕期得多补偿营养,这样才有体力生下小皇子。”
陆知遥轻笑道:“你这说法倒是与她们不一样,都劝我多吃些孩子才能长的好,之前我喝水都吐,她们还是一个劲的劝我吃。”
夏里正色道:“我看过医书,产妇不能将胎儿养的太大,这样会不利于生产,王妃如今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你好孩子才能好。”
陆知遥苦笑道:“哪顾得了那么多啊,圣上自入宫并未给我递来只言片语,也没有属臣将我看在眼里,我这原配竟成了摆设,偏我娘家还不消停,我如今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夏里夹了一筷子青菜,细嚼慢咽的吃着,待菜咽下肚,方才问道:“那王妃是想让世子爷顺利承爵,还是让国公府就此没落?”
陆知遥沉思片刻后道:“如今我自身难保,当初这婚事如何来的你也知晓,我虽想方设法怀上子嗣,却与圣上感情淡漠,怕贸然掺和进国公府里的事,吃力不讨好。”
夏里粲然一笑,“王妃不管不顾也未必能讨圣上欢心,你与国公府本就是一体,不论你腹中的孩子,还是往后在宫中立足,暂时都得有人在身后撑腰。”
陆知遥岂能不懂这些道理,她眼神迷茫道:“只怕我愿意替国公府求情,圣上也不会给我机会。”
夏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老太太暗中资助那事儿,就算外头人不知晓,圣上的心腹属臣肯定是知晓的,他若对国公府赶尽杀绝,只怕难以服众。”
陆知遥搁下手中筷子,语带急切道:“可国公爷支持三皇子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如今三皇子在逃,圣上即便迁怒也能说的过去。”
夏里摇了摇头,眼神淡漠道:“惠王虽是最后赢家,但他杀尽永平帝子嗣,与永平帝对他的仁慈形成鲜明对比,难免会落个冷血的名声,无论他愿意与否,你都是他原配,若他对国公府赶尽杀绝,只怕朝臣私下都会有防备。”
陆知遥脑子清明几分,她追问道:“那我该如何行事?”
夏里用公筷夹了块肉放她碗里,轻声道:
“圣上没有其他子嗣,您腹中孩子就是最好的底牌,王妃不妨以退为进,自请下堂为国公府赎罪。”
陆知遥表情里满是挣扎,“若圣上同意了呢?”
夏里淡淡勾唇,语气笃定道:“他不会同意的,您当这皇后,陆家不会构成多大威胁,您若空出位置,这朝堂的水又会被搅混,届时反而麻烦更多。”
陆知遥恍然大悟道:“圣上也是被属臣牵制的,所以他也举步维艰?”
夏里垂下眼眸,语调轻缓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圣上能夺得帝位,自然承受了旁人难以想象的艰辛,若您能同他目标一致,愿意为他所用,想来……”
陆知遥本就是聪明人,夏里这番话让她醍醐灌顶,她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语气坚定道:“我与圣上夫妻一体,他不方便做的事,理应我来出手,这江山将来也是我儿的……”
她最后一句几不可闻,夏里只当没听见,既然嫁给皇帝,那替儿子争夺再正常不过了,不争不抢等着送人头吗?
夏里陪王妃用过晚食天色已晚,惠王妃留她夜宿,被她婉拒了,于是王妃派了王府侍卫护送她回府。
直到第三日晌午,方靖直才归家,也给夏里带回了最新消息,陆陵川已从大牢释放,梁国公府降爵为承恩伯府,由陆陵川承爵,惠王妃则被册封为后,明日入宫。
方靖直感慨道:“陆皇后有几分魄力,她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自请下堂为娘家赎罪,这才换来绝地逃生,若承恩伯能励精图治,将来未必不能重回荣光。”
夏里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她眼神温和道:
“承恩伯府老少安宁已是万幸,旁的得看子孙后代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