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里虽在紫芙跟前没说太多,情绪却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久久无法平静。
她觉得人就像一只被命运牵着鼻子走的木偶,身不由己,无法挣脱。
紫芙明明想通,愿意过底层人的小日子,可命运这双无情的大手还是推着她走向既定的轨道。
给辰二爷做通房又能有什么好下场?紫芙心里很清楚,却无力改变,夏里从前并不待见她,此刻却为她感到悲哀。
就在她闷闷不乐的时候,巧荷端着亲手做的卤肉过来了,她头上戴着头巾,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
她瞧见夏里耷拉着脸,乐呵呵道:“谁惹你不快了?是不是香薷私底下又搞小动作了?”
夏里嘴角微扬,淡声道:“不带你这么冤枉人的,她什么都没做,我是在为旁的事烦神,你怎的有空过来?”
巧荷托了谢嬷嬷的福,如今已在大厨房当差,她声音轻快道:“我这会儿手头无事,大厨房分工明确,我又是给曹掌勺做副手的,他歇着我自然也就闲空下来了,特意给你做了卤货,既可以做菜又可以当零嘴儿。”
夏里掀开碗盖,伸手拿了个鸭胗送进嘴里,微眯着眼享受道:“这鸭胗入味儿了,咸淡适宜,很对我胃口。”
巧荷挑眉轻笑道:“知道你好这口,就是按照你的口味做的,那几个鸡腿和卤鸡子好咬些,是给嬷嬷准备的,待会你单独挑出来给她送去。”
夏里点头答应,她把嘴里的鸭胗咽下去后,方才开口道:“回府这几日也没顾上问你,你去大厨房当差这事儿,卢娘子是何态度?”
巧荷秀眉拧起,面色复杂道:“师傅很是高兴,她说栋哥儿身子骨不结实,在前院没人护着连个跑腿的活计都做不明白,因此想要教他灶上手艺,我在那儿反倒不方便……”
夏里眼中闪过了然,轻声宽慰道:“你都出师独当一面了,卢娘子想要如何都随她去,反正对你不会有太大影响,你正好可以心无旁骛的在大厨房当差。”
巧荷不是心思敏感之人,她抿唇微笑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厨房虽人多事多,但我不是才入府当差的毛丫头,他们不敢欺我。”
夏里真心替她高兴,巧荷将卷起的衣袖放下,站起身轻声道:“曹掌勺叮嘱我一会子回去熬汤,我得先处理食材,等下回空闲了再来找你说话。”
夏里微微颔首,起身送她出去,有巧荷过来这么一打岔,她的心情总算不那么抑郁了。
估摸着阿嬷这会儿在屋里休息,她拿出个瓷碗,按照巧荷交代的,挑出鸡腿和鸡子给她送去。
谢嬷嬷正在屋里闭目养神,瞧见她端的卤货,不用想就知道是巧荷送来的,询问了两句巧荷的境况,知道她适应良好,也就没有多问了。
夏里抬头看了看她脸色,斟酌道:“阿嬷,你能不能帮我弄些不伤身的避子汤来?”
谢嬷嬷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不可置信道:“你要甚?我怕不是听错了吧。”
夏里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您没听错,是跟您讨要避子汤来着,只是那药不是给我服用的,是给紫芙准备的,她做了辰二爷的通房丫头,蔓青临走前托我照看一二。”
谢嬷嬷眉头紧蹙,不大高兴道:“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作甚要理会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她既想当主子又何必装模作样多此一举。”
夏里面上浮起同情之色,轻声道:“阿嬷,紫芙性子改了,如今稳重了很多,这次是辰二爷强逼她就范的,不然洪小娘也不会主动抬她做通房了。”
谢嬷嬷闻言面上覆着一层凉凉的寒霜,她冷笑道:
“这府里的爷们儿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难不成丫鬟就能随意欺负了,真是不知所谓。”
夏里目光有些苍凉,情绪低落道:“这还只是咱们知道的,背地里不知发生过多少回这样的事儿呢,万幸我留在老太太跟前伺候……”
谢嬷嬷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经历的事比夏里多多了,哪能不知其中苦楚,她沉声道:
“药我来想办法弄,你就别掺和进来了,免得败坏名声,此事我得到老太太那儿提个醒,免得日后越发不像样。”
夏里迟疑道:“老太太会管吗?会不会说了落不着好?”
谢嬷嬷弯腰穿鞋,淡定道:“放心吧,老太太比谁都希望子孙成器,你不必考虑太多。”
夏里微微颔首,谢嬷嬷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想做什么,立刻就得去做。
待她到正房时,老太太正好起身,香薷正伺候着穿衣裳,瞧见她来,老太太声音沙哑道:“你怎的过来了,不是让你好好歇着么。”
谢嬷嬷走到老太太跟前,搀扶着她道:“老奴不累,陪在您跟前说说话也是一样。”
谢嬷嬷伺候着老太太坐到铜镜前,石蜜上前替她整理发髻,老太太虽才睡醒,脑子却不迷糊,她淡笑道:“你有事就直说吧,我瞧着你好似气的不轻。”
主仆二人相伴几十年,不仅谢嬷嬷了解老太太,同样老太太也很了解她,谢嬷嬷压着怒气道:
“老奴是听说辰二爷闹得有些不像话了,他不顾丫头意愿将人拖上床榻,这事若传出去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只怕咱们府里要名声扫地。”
老太太面孔骤冷,沉声道:“这事儿你可确定?”
谢嬷嬷点点头道:“那丫头找到我跟前了,她原是咱们乐寿堂的人,倒也懂事,委屈都自己咽下了,没有对外胡言乱语,只是求着老奴给她准备些不伤身子的避子汤,以免生下庶长子,坏了府里规矩。”
老太太眼神中闪烁着怒火,脸色铁青道:“派人去将那不争气的东西喊来。”
香薷忙躬身应诺,她刚掀起帘子,老太太又道:
“别叫他一个人了,把那两个也喊来,有些话我一并说了了事。”
香薷脸色苍白了一瞬,她低垂着脑袋答应着,她是有些害怕见到砚三爷的,上次的屈辱她还未从中走出来,待会儿能避开他还是要尽量避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