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惊香鱼铺的老板裴姝养了两只凶巴巴的鱼鹰,她脸皮薄,话时而多时而少,不曾和人通名。东关街的百姓不明她的庚齿,不明她的名儿,只知姓裴,也不知从哪个地方来。
每当有人委婉问起她的庚齿与名,裴姝就会这般回答:“爹爹说了,姑娘家的庚齿与名不需与人说,大家唤我一声裴柳惊就好。”
有人好奇,问:“柳惊二字可有什么故事吗?”
肆·美人胭脂铺老板胜潘安
裴姝眉眼弯弯,慢慢解释:“爹爹说我上辈子是糖堆里养的,在阿娘的肚皮里就不受惊吓,出肚皮后胆子可小可小了,爹爹和阿娘为我操碎了心,时时都要想法子为我柳惊。后来爹爹说,早知我这般胆小,就给我取名为裴柳惊了。今次远离爹爹和阿娘身边,想着叫自己柳惊,或许胆子会大一些。”
后来东关街的人都亲切的称她为柳惊姑娘。
还有孩儿口占歌谣:
柳惊姑娘闲摇摇,粗衣加身藏妖娆。
春纤拈鱼过木桥,前刀儿飘飘玉足娇,则箸少年两眼明飙飙。
自说家君袋里有钞使,颇有闲钞补笊篱,弥弥浪酒闲茶半辈子,钞儿仍就难烘散,世不曾愁开门七件事。
糖堆里养的不吓,胆虽小,但路遇不平胆亦硬,插腰骂道毛贼一壁去!莫要我夜圆时对月唤来胡姑姑假姨姨,把你们的腿儿来撕咬。
此话是虚是实不得知,但还知柳惊姑娘颇爱鱼,日食三斤仍不够。
一张庞儿白净净,却能抛撇洁疾,睡时节幕天席地,不分春与冬,罕见也。
而美人胭脂铺的老板虞半白,庚齿二十有七,字子鱼,腿有疾,行不得路,整日价都要坐在轮椅上。
他亦只与东关街的人通了字,不曾通名。
东关街上的姑娘来他铺里打勾些胭脂水粉时,唤他为子鱼公子,背地里娇滴滴呼他为子鱼郎。
这胭脂铺,卖姑娘用的胭脂水粉,也教姑娘如何养颜。
虞半白自言是落第人,打琼州来,今日来扬州是为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暂时没寻到,就在东关街开了一家美人胭脂铺。所卖的胭脂水粉价不贵,却精美,用之有效,虞半白又颇懂脂粉用法,所开的胭脂铺很快便成了姑娘妇人们的脚边路。
虞半白纤纤十指手作佳,为人洁白爱杀花,庞儿娇美胜潘安,惹得粉蝶来偷香,可惜双腿有疾难步拈。
当有人问他腿疾如何来的,他只是苦笑,复问往后可能愈否,亦是苦笑回应。
他不是腿有疾,而是根本就没有腿,他是南海里的一条泉先。
而那位裴柳惊也不是人,她是一只活了两百多年的狐狸精。
美人胭脂铺先开,三年后柳惊香鱼铺就开在了美人胭脂铺对面。
两家店相对而开,却不曾同时开过一次门。
扬州这半年里的天气异常反常,忽雨忽晴,忽晴忽雨,眨个眼天就变,让人摸着脑袋也捉摸不透。更让人琢磨不透的,是美人胭脂铺和柳惊香鱼铺。
天晴时香鱼铺开门,天阴是美人铺开门,天变得快,这两家店也是随着天的变化而开门关门,一天里,那吱呀吱呀的门声响个不停。
起初东关街的人还以为子鱼郎与裴柳惊是眉南面北的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