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对塔石哈的福晋用了大刑,她承认毓庆宫床板底下的小人是她扎的,但奴才让她说出小人的样貌,她支支吾吾说话颠三倒四,更像是耐不住酷刑的胡言乱语。”慎刑司主事禀报。
“红花呢?太子的红花从何处得来?”麝香和红花宫里都不许用,太子短时间内上哪儿找去,康熙不想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慎刑司主事谨慎回答:“是毓庆宫的人出宫买回来的,那个出宫的小内侍已经招认,奴才派人去过那个药铺,得到了证实。”
基本排除了与其他案件的关联性。
康熙沉吟,没再追问,转而道:“塔石哈的福晋与太子有何冤仇?”
那可多了,这个梁九功比慎刑司主事更清楚:“五年前,塔石哈在宫里被太子鞭打,告假一月,差点丢了差事。三年前,塔石哈的幼子在街上被太子的马踩伤,落下残疾。塔石哈福晋的娘家兄弟在街上与一个书生起了争执,被太子看见,打成重伤,不治生亡。”
康熙扶额,太子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不是在打人就是在打人的路上,结仇无数。
但康熙不信区区一个后宅妇人敢向太子寻仇,他更关注的显然是塔石哈的福晋与惠妃娘家的关系。
惠妃娘家不成气候,但她的叔父是明珠。
明珠一直在背后支持大阿哥,就像索额图支持太子一样,他没制止,不代表他不知道。
大阿哥以皇长子自居,素来与太子不和睦。尤其这几年太子萎靡不振,越发助长了大阿哥的野心。
还有老四的异军突起,也给大阿哥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压力一大心情难免急躁。
急躁就容易搞事。
况且巫蛊一事的调查没有进展,也需要给出方向。
康熙摆手让慎刑司主事退下,吩咐梁九功把暗卫头子叫来,下达任务:“查塔石哈福晋的娘家。”
塔石哈的福晋是叶赫那拉氏的姑娘,与惠妃同姓,却早已出了五服,只能算是族亲。
旗人与汉人不通婚,全都内部消化,同姓之人是拐弯亲戚也正常。
可暗卫头子差事办多了,一下就明白了皇上话里的意思。
顺着塔石哈福晋的娘家,调查惠妃娘家,甚至明相家。
皇上怀疑巫蛊案与大阿哥有关。
然而调查并不顺利,经常查着查着线索就断了,可还是让暗卫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武英殿大学士余国柱家里养了一个道士,奉为上宾,可就在毓庆宫发现巫蛊邪术后,那个道士失踪了。”暗卫头子禀报。
余国柱这个人很有意思,据说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从小便神迹傍身。又是发现无字兵书,又是替当地乡绅驱赶老鼠精,入朝为官之后,听见象鸣,对先帝说,古书云,大象鸣,国家兴。
先帝问他是哪本古书,他说是佛经,后被验证。
此人在江宁任巡抚的时候,便给明珠行贿,最终在明珠的运作之下进京任职,人称“余秦桧”。
余国柱是明党的铁杆,与明珠一样,贪是贪,但很有本事。康熙正是看重了他的本事,才容忍了对方的贪腐。
贪财和结党,康熙都能忍,但忍不了对方野心爆棚,企图颠覆国本。
什么是国本,太子便是国本。
余国柱除了结党营私,还喜欢装神弄鬼,他自己就总是偶遇神迹,与道士往来并不奇怪。
可那道士消失的时间实在敏感,再加上余国柱明党的身份,由不得康熙不生疑:“务必抓住那个道士。”
暗卫头子以为时间过去太久,抓人如大海捞针,谁知不用他们劳心费力,这根针就被雍郡王水灵灵地拎到了皇上面前。
遇喜
“你叫什么名字?”康熙在慎刑司见到了余国柱家忽然消失的道士,盯着他问。
外头的人本来不归慎刑司管,但事涉储君,必须保密,康熙便让雍郡王将人送进了慎刑司的牢房。
道人吓得畏畏缩缩,早已没有了在余国柱家指点江山的豪迈:“小道张明德。”
“在哪里出家?”康熙又问。
张明德知道审讯他的人是皇帝,自然不敢欺君:“小道是居士。”
所谓居士,就是没有出家的意思。
康熙懂了,对方自称居士,多半只是江湖上骗钱的术士。
问完这两个问题,他便没了兴致,把接下来审讯的工作交给了慎刑司主事。
回到南书房,康熙问四爷:“老四,你是怎么抓到这个江湖术士的?”
他把任务交给暗卫,只有他自己和暗卫头子两个人知道,老四如何得知。
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康熙心中难安。
四爷谨慎回答:“臣盯张明德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比毓庆宫发现巫蛊邪术更早。”
康熙诧异,示意四爷说下去,听他道:“太子忽然性情大变,臣十分忧心,夜间与臣的福晋说起此事,是她提醒了臣。她说在雾隐山田庄居住时,偶尔听人说起过魇镇之法,可令人言行失据,状似疯癫。臣问她是否见过施法之人,她说没见过,但听说过那个人的名字。他叫张明德,是个道士。”
道士常有,而会魇镇邪术的道士不常有。
四爷低眉垂眼,娓娓道来:“太子从前何等英明睿智,即便七情内伤,也不至如此。臣实在找不出缘由,便将福晋的话听进心里。也是余国柱其人素日爱说些怪力乱神之言,臣留意到他府上养了一个云游的道士,正好叫张明德。”
之后四爷便派人盯着这个叫张明德的道士。
直到毓庆宫闹出巫蛊案,这个道士遁逃,四爷命人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