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漠时刻分出心神注意着她,见陶水有些立不住脚,立马停下了手里盛水的动作。
他扯来骆驼背上的帘布,折叠整齐垫在几只水罐后边,专门给陶水弄了个能舒坦坐着的地方。
紧接着,顾漠单膝跪在陶水身后,好让她能靠在他身上歇息。
与此同时,他半跪着的姿态也不影响继续干活,其余一应用海螺壳舀水的事都由他接过手去做,没有再让陶水操半点心。
人多力量大,有了顾井等人的帮助,篓筐内的株块肉条和水罐里的纯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下去,再转移到每一位领取到喜礼的沙民脸上,变成他们心满意足的笑容。
物资耗费得很快,尤其是几大罐储水,还险险不大够用。
沙山间日头正好,饶是有长帘遮阳,炽热的风沙吹到人身上时也夹带着一股过分炙燥的热意。
陶水所聚的纯水在炎炎夏日里显得格外沁凉珍贵,几乎每一个从顾漠手上得到水的沙民都会好声好气让他多给一些。
还有部分等不及的,刚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喝掉几口,或是喂给家里幼儿饮用,再腆着脸请顾漠添满。
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一些沙民家落地会跑的孩童不知是不是年幼尚不晓事,一盛到水就又跑回长队后,重新排队想再领一次。
难得和陶水大喜的日子,又都是相熟的族人,不是太过分的请求,顾漠都会应肯下来。
就连那几个再度来讨水的小孩,顾漠也看在对方听话懂事没有妨碍到其他排队族民的份上,少少地盛给了他们。
他话语严厉,语气却温和:“你们都已经拿过了,下趟不可以再过来,一人只能领一次,知道吗?”
小孩们捧着水,冲他和陶水听话地点了点头,随即高高兴兴地往远处跑去。
陶水瞧了颇觉得有趣,掩着唇笑了起来,复又抬手往身前某只空水罐中新渡些井水进去。
她时不时就渡一点,积少成多,免得顾漠盛到最后全空了,后面的人不够发。
今天的陶水有好好打扮过,微卷松软的长发松松编织成麻花辫,垂在一侧胸前,乌发间还穿插着那条质地轻薄的真丝丝巾,姿容娇艳妩媚,顾盼神飞间又纯又美。
顾漠贴着她,单手扶在她肩上,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两人碰触的地方有任何汗热。
反而只觉得陶水浑身有种说不出的清润和幽香,让他忍不住想时时刻刻把她抱在怀里,最好嵌入自己的骨头与血液,简直怎样黏糊都不会觉得腻。
前排的族民们还在等着,顾漠稍定了定心神,继续重复盛舀的动作给他们装水。
唯有空闲的左手始终搭在陶水薄软的肩膀上,某股极其强烈的独占和保护欲呼之欲出。
谢氏和她的两个儿子谢行谢止待在不远处远离人群的一座沙坡上,围观了一会儿北部整场集体结亲的典礼。
这场仪式对于刚刚安定下来的北部聚集地来说称得上是盛典,可对于他们东部母系谢氏却完全不值一提。
别说是在整个部族中,就算放到个别家族里,单纯用于欢庆的聚会与形式也远比这要盛大繁闹得多,更别提是女性的结亲礼,断不可能如此寒酸简陋。
如果说初见到陶水和顾漠相处时自然流露出浓蜜情意的谢氏有一点迟疑,那么现在的她连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北部沙民的购买力有限,东部沙商队中的货物还剩下好些。
傍晚,谢氏大手笔地从骆宽手中尽数包圆了下来,全部送去陶水和顾漠的窑窝里,庆祝二人喜结连理。
她还以退为进,顺势提出一个请求,那就是想认陶水为义女。
“我的女儿已经丢了二十多年,如今一见到你就觉得亲切,想着她要是能长你这么大,会不会也已经结亲生子了……”
谢氏满脸感慨唏嘘,握住陶水的手继续说道:“你要是不嫌弃,就认下我这个义母,我们东部谢族离这里不远,地方比较大,你可以时常来玩。”
“部落里还有好几个医师,等你待产的时候也可以去我们那生产,未来谢家有你和你孩子的一份……”
荒漠世界中女性稀少,因此大多性子娇惯喜奢。
谢氏本以为她这番许以重利的话能说到陶水的心坎上,从而轻易将她引到东部。
就连顾漠闻言,也对其中的医师颇为意动,低下头无声询问陶水的意见。
熟料陶水动心不假,但她同样只是看重谢氏话里那几个可以帮她接生的医师,至于好端端突然要认谢氏为义母,还平白得人家一份家产,她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陶水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性子,未曾多想就推拒了回去。
怎奈年迈的谢氏过于热情,又是送东西又是说好话,她几次三番想推却也推却不了。
就在互相僵持时,陶水隆起的小腹突然咕咕动了几下,也不知是正常的肠胃蠕动,抑或是胎动。
陶水莫名惊喜,又有些怀疑地抱住了自己的腹肚,心想这个时候要是有医生能给她检查看看,也更安心一些。
她的反应看在众人眼中,顾漠更是抱住了陶水,急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陶水摇了摇头。
她有心想在生孩子前同顾漠去东部请医师给她看诊,又实在不想认谢氏当自己干妈占对方便宜,左思右想觉得还不如让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直接认谢氏当干奶奶。
如此一来,若是谢氏将来后悔,也无伤大雅。
而若是谢氏铁了心要认义亲,那孩子多个疼爱他的长辈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