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在商言商,谈合同时她把利润分成压了又压,苏景不和她争这个,就提出一点,合同一年一签,不然她也可以拿简介去试试别的网红经纪公司。
白璇当时没下文,和她僵持了两天,应了,她这才匆匆来找到陈西川。
她太了解陈西川了,既大男子主义又爱面子,光凭言辞是打动不了他的,必须得拿出诚意和行动,得让他看到她对孩子的重视,对他意见的尊重。
陈西川盯着薄薄的三张纸看了半天,不驳回也不点头,就这么耗着。
苏景心中明白,今天他是不会吐口的。
她并不纠缠,立刻起身,把带来的伞放在他手边,又轻轻放上一盒他酒后常吃的护肝药,说:“我先走了,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可可每天都扳着手指盼你回去,你好好考虑下,现在正是孩子最需要父亲的时候,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娘俩失望的。”
外面的大雪越下越大,扯棉撕絮一样,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苏景移开头上的伞,仰面朝上看,凛冽的天宇之下,夜色中,晶莹轻盈的雪花旋转盘旋着,轻轻扑到她的鼻尖,清凉无比,她心中也充盈着久违的淡淡的愉悦。
凭着女人奇妙的第六感,她笃定陈西川已有八九成松动了,不过一时下不了台而已,想一想也挺滑稽的,以前她千方百计想逃离他,一门心思要和他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却又要为了女儿使出浑身解数请他回去,真是世事难料!
离婚后还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吗?
苏景心里盘算过,陈西川那性子,怎么着也得缓个两三天才肯点头,不想第二天他就一个人拉着行李箱上门了。
那会儿正是黄昏,大雪依旧下得纷纷扬扬,苏景难得起了雅兴,在厨房里准备了一个小小的黄铜火锅,刚放好烧得红通通的木炭,开着水龙头在水池洗菜,门铃突然响了。
可可冲过来应门,还没怎地,突然传来一连串欢呼:“爸爸,爸爸,爸爸!”
又迫不及待地朝厨房大喊:“妈妈,爸爸回来了!”
苏景一个冷不防,扎着围裙,张着两只湿淋淋的手就迎出来了。
外面的雪下得正大,陈西川穿了件质地良好的黑大衣,肩膀处和发梢闪着亮晶晶的水珠,一副风雪夜归人的模样。
苏景反应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对可可说:“给爸爸拿拖鞋。”
可可欢快地应了一声,从鞋柜里拿出双深蓝色的男士拖鞋,一直递到陈西川手里。
陈西川表情别别扭扭的,跟个余气未消又不得不屈就的小男孩一样。
苏景心知肚明,并不在这个关口招惹他,反而热情备至,说:“你和可可在沙发那里稍坐坐,火锅马上就好。”
“我没毛肚不吃火锅的。”
陈西川声音硬邦邦的,含着脾气。
“知道知道,蘸料要一半麻酱一半蒜泥,是不是?先去沙发那里坐坐,马上就好。”
苏景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和他一般见识,哄他。
相敬如宾,相敬如宾,把他当客户看就没有那么多情绪了。
陈西川大摇大摆地靠在沙发上,环视四周,电视里正在放动画片,可可小鸟儿一样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厨房玻璃门那儿隐隐映着苏景忙碌的身影,时不时传来丝缕饭菜的香味,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他心中顿时五味陈杂,原来她离了自己过得这样滋润。
餐桌靠窗放着,吃火锅时一扭头就能看到外面,依旧白雪飘飘。
苏景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热气腾腾的火锅,笑盈盈的一家三口,竟吃出了过年团圆饭的味道。
陈西川来时只带了几件衣服,牙刷毛巾水杯,都得苏景现操办的。
他当大爷当习惯了的人,饭后翘着腿靠着沙发看她忙来忙去,不知道多闲适。
苏景看在眼里,暂不和他计较,待可可睡下后笑盈盈地拿出合住协议,对他说:“睡之前咱把这个签了吧?”
陈西川一激灵,警觉地看着她:“搞这些形式化的东西干嘛?”
“先小人后君子嘛,喏,给你笔!”苏景殷勤地拔掉笔帽,把笔递过去。
“那我得再看看。”
陈西川不接,又把协议拿起来细看,突然念出声来:“在家时双方均需承担适当的家务?你这…这专门辖制我的吧?”
“千万这么说,人家专家都说了,孩子潜意识里会照着父母的婚姻模式找另一半,你得赶紧扭转可可的错觉,不要让她觉得男人天生不需要做家务活,将来结婚后理所当然地一个人累死累活。”
打蛇打七寸,可可一搬出来,陈西川立刻闭嘴,过了一会儿又敲着一处说:“为什么合住期间我还需要承担一半的房贷啊?这房本上写我的名字了吗?”
“你去哪里住不需要付房租啊?还有生活费,总不能买把葱买个蒜还记账吧?另外水电暖啥的,一并算起来一个月不到三千块钱,已经很划算了。”
陈西川哼了一声,说:“你这小算盘打得真响!”
倒是没再纠缠这个问题,继续细细往后看,突然嗤地一笑:“双方不经对方允许不得带异性朋友到家里来,这个我倒是没问题,不过你得好好做做你那个小男朋友的工作了。”
“那不劳您操这份心了!”
苏景懒得再和他就这个问题上没完没了,示意他继续。
陈西川抖擞起精神,发挥锱铢必较的商人作风,一条条审核,终于拿起笔签字了。
下一秒一个打开盖子的红泥盒递到了眼前,苏景给了他一个标准的,露出八颗牙的官方微笑,说:“再顺便按个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