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喜欢你,卡洛斯。”
卡洛斯亦是认真回应:“我也很喜欢你。”
兰托笑了,他没有说那似乎不是一样的喜欢,但没必要和卡洛斯说得那么明白。此刻至少他可以抱到卡洛斯,在温暖的壁炉前,一起相拥着,享受一段美好的休憩。
除了补充魔力的营养剂,牛奶里还添加了一点安神的药物,也有延长催眠魔法效果的东西,各种大杂烩之下,那杯牛奶不亚于宫廷药剂师调配的十全大补汤。
不过,哪怕没有催眠,卡洛斯也是极其容易被骗的家伙。
有时候兰托会想,是不是因为以前的卡洛斯太强了,所以才能从以前那些危险的任务重存活下来,哪怕被骗去做一些奇怪的事,他也会用一些奇妙的手段化解。
其实卡洛斯是一个对危机极度敏锐的人,他只是在安全的环境里更容易被欺骗些。毕竟欺骗总是为了一些更邪恶的目的,而他现在尚且无法理解,有的人试图欺骗他,只是为了让他多看他一眼。
多可笑,多么没有必要的欺骗。
卡洛斯大抵是不会知道世界上有那么卑微的想法出现,所以他根本意识不到那些话语里面的欺骗。只要和他好言好语地说一会儿,哪怕告诉他,现在身体这儿实在是硬得发疼,能不能帮忙揉一下,恐怕卡洛斯都会点头答应,然后谨慎地开始助人为乐。
兰托知道以前一定没有人去骗卡洛斯做这些事。
但是没关系,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尝试。
“兰托,你说我以后应该去做什么呢?”卡洛斯的声音带着一点困意,又分外慵懒,蜷在柔软的沙发上,赤着脚,“我想去做我喜欢的事,可是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兰托恍惚了一下。
他记得这样的话。
在很久以前,他似乎也对卡洛斯说过,那时候他还相当稚嫩,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的命运并不属于他自己,也没有权利做出任何选择,哪怕他确实拥有足够多的其他的权利,甚至操控别人的生命。
但他无法决定自己。
那时候,他好像是趴在花园里的水池边上,问同样年轻的骑士:“你说,我以后应该去做什么呢?我有些想去做我喜欢的事,可我居然没有喜欢的事。”
那时候的卡洛斯回答了什么?
他这些年,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卡洛斯,为数不多的梦里也都是卡洛斯。可真要具体到细节了,反而有些记不清楚。
毕竟十年了,毕竟只是以前的自己,完全不在意的小小细节。
人的记忆总是可悲的,会自我篡改和模糊的,哪怕用魔法提取出来,永远地保存在书架上,也没有办法保证它和原来一模一样。
他只能一遍一遍地看过去,一遍一遍地捡起记忆里的卡洛斯。
有时候他也会害怕,万一他怀念的卡洛斯,已经不是现实中的卡洛斯,该如何?
卡洛斯喝过牛奶,他的耐药性显然不足,抵抗不住里面的安神药物,根本没注意到兰托长久的发呆。房间里太安静,只有壁炉里噼里啪啦的柴火声,还有兰托轻轻的呼吸声。
不得不说,他非常喜欢兰托这个庄园的环境,不管是气味还是颜色,还是每一样家具,都是卡洛斯喜欢的样子——他并没有往这方面产生更多的猜测,只是觉得兰托品位够好,能够挑选出大家都喜欢的东西。
兰托没声音,他就闭上眼睛,没多久,呼吸就逐渐趋于平缓了。
睡着了。
兰托往卡洛斯身上放了一件外套,支起身,从书架上抽了一。
他也在思考。
在这一切结束之后,该如何向卡洛斯坦白。或许他可以用第三个愿望,来让卡洛斯答应他的任何请求。但兰托知道,那样得来的结果并非心甘情愿,有的只是勉强。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勉强卡洛斯。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他忽然一偏头。
一道火焰落在了他原先额头的位置。那真是一道十分霸道的火焰,虽然没碰着他,却瞬间融化了他身后的书架,烧得无声无息,在灰烬落到地面,才能让人感受到恐怖的炙热。
以及那其中的,无法描述的暴怒。
“出来了?”兰托轻轻地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凭空出现在他屋子里的两人。和那两人相比,他的表情和姿态堪称闲适,又离卡洛斯那么近,处处都透着一股该死的炫耀味道,“你们看,在这里谈,也许会吵到卡洛斯,不如我们出去?”
“卑劣的家伙。”到底都是灵族,尼伯龙根是认得死魂灵的气息的,“连催眠这种下作的手段都用出来了,你给卡洛斯喝的东西里面下了不少料吧?”
“如果你能做到,你也会用,不是么?”兰托冷笑道,“你自己用了什么手段,以为我不知道么。”
阿维德根本懒得废话,转身便往门外走去:他只想把另外的两人弄死,不管是尼伯龙根也好,还是这个莫名冒出来的兰托也好。他算是看透了,如果不解决他们,把卡洛斯带回魔界的事情将会遥遥无期。
……
花园空旷,便不用担心吵到睡觉的某人了。
鉴于三人都不愿意和谁短暂的合作,而且就在王都,光明神脚下,没有办法把事情闹得太大,否则谁也没法收场。
因此这一场交锋来得安静极了,只有偶尔忽然毁灭的树叶、碾成粉末的花朵,可以证明他们之间经历了怎样的魔法对弈。
兰托是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有趣的事情,所以连尼伯龙根和阿维德都维持了一下短暂的和平,一起将矛头对向他。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他的催眠已经完成了,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接触,而且可以说是卡洛斯自愿的——不过是完成死魂灵的第二个愿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