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教学理念也变了,”老人双手敲打着膝盖:“我们那时候,整天都是捧着书本,背这个,念那个,忙得不得了,当然那时的教学资源也非常匮乏,我家又住在偏远的乡下,每周只能回一次家,临走的时候,我母亲会把腌渍好的腌菜炒上零星的肉沫,那点肉还是我母亲用做针线活的钱换的呢。”
“大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些腌菜我还要分成五天的量,到了周五晚上放学回家时居然还能有剩余,你说奇怪不?”
原昕并不能体会这些,他从小生活条件优渥,但他很能共情到老人的感受。寄养在外婆家的那段时间,唐婉将带去的高档零食分给表姐,在他吃完后,都会发现表姐的几乎没有动过。
“你怎么不吃啊?”原昕觉得奇怪:“不好吃吗?”
“我吃了,很好吃。”表姐红着脸,赧然道:“好东西要慢慢享用,吃的太快,就没有了。”
现在想来,表姐和老人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吧,得不到或者来之不易的东西最珍贵,就会更加珍惜。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资源”的匮乏。
“你看现在,”老人指了指不远处的食堂:“那里面每天浪费的食物能养活我们当时整个村里的人,可是现在谁管呢,没有人在乎。”他说着说着,声音陡然低了下去。
所有的老人似乎都有个共性,他们会与陌生人侃侃而谈,谈论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倾诉的渴求,这其实很正常,纠其原因,无非就是长期的孤独和心灵的空寂。
从庄星辰的角度望去,似乎看见老人的眼中闪着水光,他伸手覆在老人枯槁的手背,冰凉的指尖来回摩挲着,那是个安抚的动作:“时代是变了,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不是吗?”
他的语气淡淡的,却又春风化雨般在老人陈旧的回忆里一扫而过:“守在您心里的,永远不会变。”
老人灰暗的瞳孔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一闪而过,稍纵即逝,旋即恢复如初,似乎是觉得自已刚刚说的太多,他站起身,指了指左手边的四层楼房:“那是高一老师的办公楼,李进平时就在那里办公,我先走了。”说完老人背着长剑朝天桥走去。
复杂的李进
世界的参差从来都是关乎金钱的多少。人百分之九十的“发疯”,都源于囊中羞涩。
私立高中的办公室比一般学校的要奢华许多,一间办公室只有两名教师,里面还配备了一间休息的小套间,李进的办公桌靠左侧墙壁摆放,桌面上还排着两摞学生的作业,庄星辰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看。
同间的同事是位女土,大概四十岁左右,体态微胖,头发略显稀疏,她站在李进的办公桌旁,惋惜道:“这些作业李组长还没有来得及批阅,人就……”
庄星辰看了原昕一眼。
原昕极默契地抬手示意女老师坐在长椅上,女老师回头看了一眼庄星辰后才走过去,原昕将女老师上下打量一遭,穿着得体,其价格也不菲,指甲刚刚修剪过,黑发长至肩膀,整体给人很干练的感觉。
“您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女老师道。
“李进他人平时怎么样?”原昕向女老师询问道。
女老师提了一口气,随即慢慢吐出,话语中不免惋惜:“李老师人挺好的,同学们都很喜欢他,他的教学方法很好,同学们很容易接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是同年组没有上课的老师到了。原昕抬手示意人进来,他目光在进来的几位老师脸上一一扫过:“你们呢?觉得李进怎么样?”
几位老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他们早已知道李进惨死的消息,遂不太敢开口。
事实就是这样。当一群人时,你问出的问题大家都会觉得既然大家都不开口,那我也不要开口,当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时,就没有人会主动回答你的问题。
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指定一个人来回答,这样“责任”就落到了一个确定的人身上,那么在众人的“监督”下,他就会回答你的问题。
这就是旁观者效应。当旁观的人变多了,“责任”就被群众分摊,只要没有看到别人行动,自已就不会先行动。
这是个很有用的心理学知识。同理,当你需要帮助时,请一定要具体说明,例如:那位黄头发的姐姐或者拎布包的阿姨,请你帮帮我,这一定非常管用。
当然,庄星辰明白这个道理,原昕并不清楚。
这时他目光从李进的办公桌上暂时移开,开口道:“那位蓝衣服的老师,您觉得李进怎么样?”
蓝衣服的老师突然被点名,似乎是吓了一跳,她脸色通红,显得有些慌乱:“他……他人挺好的。”
“他每天很早就来学校,我住在天桥那边的公寓,有好几次晨跑回来我都看见李老师在打扫班级,其实,班级都是校工打扫,但他每天都会帮同学们把桌子擦干净的,他挺负责的。”
“是哦,”旁边一个男老师补充道:“我们有一次去夏令营,我还看见他给同学洗衣服,我当时还调侃他‘怎么跟个贴身小保姆似的’,他只是笑笑,他人真是没脾气的哦。”
“不过我觉得,他好像很缺钱似的,有一次,我看见他在学校的提款机前,当时还通着电话,我听见他说‘钱没有了,等过几天再说’,他看见我经过,慌慌张张地就挂了电话,我还跟他说需要帮助的话尽管开口,他说了声谢谢就走了。”一个长发女老师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