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静叹气,翻个身,看着茶几上的白瓷茶杯发呆,里面漂浮着棕绿色的茶叶,浮浮荡荡,浮浮荡荡……
不知道她的命运小船会飘向哪里,它好像是没有航线的,是千回百转的,是迂回曲折的,在大海的旋涡中飘飘荡荡,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没有归宿。
好像人生总在做选择,总是走在需要选择的分岔路口,小时候被问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朋友闹矛盾了被问是和我玩还是和她玩,选什么学科,选什么专业,选什么学校……以为长大了就好了,但大人的选择题更是无处不在。
做什么饭,买什么菜,更喜欢哪个相亲对象,如今结婚了,能自己当家做主了,依旧逃不开做选择的命运。
……
一会儿孙晓星要走,梁嘉禾留她吃饭,头一回吃上他做的饭,孙晓星赞不绝口,她可是受够了翟静做饭的糊弄样子,连声说静静和你结婚有口福了。
翟静没嫁人时住在翟家,爸妈只要有时间就不会让女儿下厨,她的厨艺确实不好,听见晓星这话也没反驳。
下午,翟静和梁嘉禾一道去了趟律所,冯律师说李柏玏那边不愿对薄公堂,始终想约个时间私下和解,愿意赔偿,多少钱都不是事。
翟静不愿意,她的立场一直很坚定,要把李柏玏送进去。
但因为她的伤情鉴定构不成轻伤二级,李柏玏那边一直积极寻找调节方法,公安部门给他们安排了一次调解机会。
翟静不愿意去,警察上门劝说也不同意,不想听警察的长篇大论,关了卧房门叫梁嘉禾送客。
隔天,通知冯律师写起诉状,直接向法院提起诉讼。
离婚
养身子的后半个月,翟静精读了一本四百五十页的书,将高一的语文必修一重温了一遍,在干净的书?上增改批注。
卧室门从外面打开,梁嘉禾进来?时听到她在念的一句古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他从未见过她登上三尺讲台授课的模样,听?刚才的声?音和?语气,与平时说话有所不同,更为轻和?,更有感情一点。
翟静听?见开门声?回头,梁嘉禾说:“这不是高中的诗吧?”
“不是。”她看?一眼闹钟时间,“你今天回来?的有点早。”
“嗯,今天没什么事。”
翟静忽然好奇,也或许是今天心情平静,自以为做好了接受他口中残酷事实的准备,“你最近下班都挺早的,是换岗了吗,之前下班都快半夜了。”
他面色僵了下。
“……没有。”
她很纯粹地笑一声?,“那你们公司还挺奇怪的,忙了好几年,突然就?轻松了,像快倒闭了似的。”
“以前……”
他说了两个字,又自己?停下,翟静耐心地看?着他。
须臾,男人抿了下薄唇,“我买了鲅鱼,想怎么吃?”
翟静淡淡微笑,“你总是这样,不想说了就?转移话题,不说也无非是那几个原因?。你知道?我不挑食,想怎么做怎么做。”
她说完就?转回身,看?着写了一半的讲课稿,思索先前是如何想的。
屋里一直没有脚步声?。
翟静张口欲言,听?见男人低着嗓音说:“我们按规定是六点下班,没活可以按时走,有活了就?把手头的活做完再走,我之前都是在办公室磨项目,顺便?值前半夜的班,零点之前属于用户高峰期,可能会?突然出?现?什么bug。”
“其?他时候呢,要是没有出?问题就?干耗着?”翟静说着又转回身看?他。
“……有时候会?和?同事一起去健身房,公司也有篮球场和?游泳馆,和?其?他的运动设施。”
翟静点头,她先前还好奇过,没见他做过什么运动,但身材一直保持的很好。
“挺难为你的。”她声?音轻淡。
梁嘉禾心下突沉,面色微变,下一秒,她的话印证他心中所想。
“就?明?天吧,你上班之前我们俩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又听?见她说:“结婚三年,你过得也挺累的,一直都有家不能回,我在这住着,像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偷,真的很惭愧。”
他盯着她。
“你还要做饭吗,要不要出?去吃,我请你,当感谢你这三年的收留之恩。”
一句话比一句话扎心,梁嘉禾握了握拳,沉默打开门出?去。
晚上做了香煎鲅鱼,放在桌子中间,翟静一筷子没动,只吃自己?面前的肉末豆腐。
梁嘉禾看?她一碗米快吃到底了,始终只夹那一道?菜,又调换一下盘子位置,她看?一眼,伸筷子去夹。
吃过饭,翟静打开电脑写离婚协议书?,进书?房打印出?来?。
打印机是她刚工作求方?便?买的,如今已经比较老旧,反应也慢,咔吧咔吧像绿皮火车一样一节一节往外吐。
梁嘉禾进来?找东西,看?见她手里的纸,转身欲出?,忽被叫住。
“既然过来?了,我就?不用再拿出?去找你了,把离婚协议书?签一下吧。”
翟静不知道?他们的离婚协议是不是最简单的,没有任何可纠纷的内容,她可以说是净身出?户,家里所有动产和?不动产都归梁嘉禾,她只拿走自己?的衣服和?书?,以及自己?的工资卡。
一身轻地进来?,再一身轻地出?去,掸一掸衣袖,不带走家里一息尘埃。
梁嘉禾站着不动,翟静找个笔签上字,走到门口递给他。
他低头看?面前的纸,顶上的标题夺目刺眼,也刺痛了他的喉咙,嗓音干涩:“……我觉得,我还罪不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