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书重重摔在案上,震得案上笔墨四散。
“给朕彻查,一旦发现此书册流传于世,立即销毁!”
见皇帝如此震怒,崔涯领命而去,不敢有丝毫耽搁。
一旁的凌云踟蹰半响,问他:“陛下动怒,可是因为书中内容涉及到了皇后娘娘?”
若皇后娘娘偶然看到了那些书,一定会怀疑自己的身世,既而追问陛下。
而陛下,又能如何回答呢?
谎言的网,向来是,织得越大,便越难以收场。
他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忽然很想问他,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话到嘴边,终是化成了沉默。
魏溱闭上了眼,掩去眸中暗色。
“只要她还待在朕身边,朕就不会轻易放手。”
能做到哪一步,他不知道。
但,要他放手,除非他死,而且,得是她亲自动的手。
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他就一定会将这个谎圆下去。
这就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他想,自己是喜悦的,满足的。
蚀欢
永靖二年十二月,白雪覆宫墙。
皇帝于金銮殿上骤然发难,一批史官无端遭戮,震惊朝野。
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有当回事,只当是史笔直言,触怒龙颜。
谁知没多久,西南诸城流言四起,流传出亡国公主祸国之论,说此皇女叛国投敌,引狼入室,这才致使家国不存,山河破碎。
“朝珠公主,叛敌祸国,乃祸水之源!”
皇帝震怒,下令凡涉事者,无论亲疏贵贱,皆严惩不贷。
短短数月之间,被杀连坐者数万,血流成河。
西南之地本就民心不稳,时有揭竿而起者,如此这么下来,梁人血性,似有复燃之势。
无数臣子上奏,直言皇帝此举似有欲盖弥彰之嫌,若是为了掩盖当初征伐敌国的过失,不必如此大动干戈,伤及无辜。
然而,帝座之上的男人神色淡然,只轻轻吐出一句:“继续。”
已官至工部侍郎的闻祁一言不发,只有他知道这场风暴背后的真正意图。
与此同时,文人墨客对永靖帝口诛笔伐,直指九五之尊篡位夺权,悖逆天道。
可魏溱浑不在意,上来多少,他便杀多少。
拱卫司,这个本应维护朝纲的机构,已经成了地府的代名词,上一批的人还未处置完,下一批人便送了进来。
狱卒们起初还会清洗那些血流,到后来,他们也便麻木了。
如此狠辣手段,短时间内,无人再敢言半个字。
史官案一直持续了一年。
暮色四合,偌大的金殿上,只剩魏溱一人,孤影孑然。
手中朱笔不停划着,无数生命从那笔端流逝,一划,百命。
殿外传来脚步声,以及裙摆曳在玉石板上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