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萧郁蘅将人拉回来,“瞧你那怂样儿,今日这么重要,母亲定是表现得大方稳重,不会处置谁的。就你这身份,别人也不敢轻易动你,安分坐着吧。”
苏韵卿忽而觉得,萧郁蘅还挺聪明的。
“从没出过远门,更没坐过船。如此想来,即便身为公主,这见识也挺贫瘠的。”萧郁蘅端坐车内,一本正经的思索。
“所以能出来是个难得的机会。”苏韵卿深表赞同,若非向往外间山河,她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官身都折腾没了。
“母亲就不一样了,幼时听乳娘说,母亲她年岁轻轻就遍览九州风物,更曾随外祖父驰骋沙场,那样的日子一定别有风味。”萧郁蘅的眸子里满是欣羡和仰慕。
这些事苏韵卿是不知的,她只知晓舒凌是将门之后,早先听母亲说,先帝求娶她颇费了一番功夫,不能以寻常女子论她。
至于今时嘛,苏韵卿满脑子都是怨气,怨舒凌小肚鸡肠又格外阴损。
洛京
杨柳轻柔,桃花醉人,杏花清雅。一路莺歌燕舞,毛茸茸的满地鹅黄青翠令人心情大好。
七日后,一行人抵达陪都洛京。
扶光西斜之时,陛下在行宫内处理朝事,苏韵卿可怜巴巴的当了站岗门童,腰酸背痛。
萧郁蘅悄咪咪的跑了来,指了指身旁一个和苏韵卿有三分像的小宫女,低声道:“走啦,让她替你,我们溜出去玩儿。”
苏韵卿扫视着一众侍候的宫娥,觉得自己不会点背到被人觉察,美滋滋的和萧郁蘅一道溜了。
二人换了寻常姑娘的衣衫,顺着行宫荒置已久的狗洞钻了出去,直奔城中热闹的街市。
“听闻陪都夜市可是一绝,闷在房间里可就错失良机了。”萧郁蘅撒着欢儿,左瞧瞧右看看。
“可是买东西要银子的。”苏韵卿默认这小祖宗不会有随身带钱的习惯。
萧郁蘅俏皮的眯起桃花眼,从怀中取出一个鼓囊囊的大荷包来,放在手里掂量着,“想吃什么,姐姐请你呀。”
“谁是谁姐姐?”苏韵卿嫌怨的瞥了她一眼,“快收起来,那么重小心被贼人盯上。”
若深论起来,苏韵卿是姐姐,谁让她爬出来的时辰比萧郁蘅早呢。
萧郁蘅咋舌,撇嘴道:“你是老姐姐,成了吧?反正你身无分文,只得倚仗我。”
苏韵卿难得出来,眸光里透着新奇,观瞧着街市中的热闹景象。
这样的烟火气,她多年不曾经历了。唯有幼时模糊的记忆里,祖父把她扛在肩头,抱着她穿梭于长安的车水马龙。
“出来怎还愣神儿?”萧郁蘅抬手在苏韵卿眼前晃了晃。
苏韵卿断了愁思,只淡然道:“你想去何处?”
“步伐随心,佳人在侧,何处都好。”萧郁蘅忽闪着大眼睛,笑意深沉。
她总是没个正经样子,可越是如此,反倒让苏韵卿觉得心神安宁畅快,难得轻松。
“听闻洛京多名士,去茶馆小坐如何?”苏韵卿难得主动的提议。
“行。”萧郁蘅欣然应允。
步入茶馆,叫了一壶清茶,二人选了个偏僻少人的位置落座。
不同于寻常馆子,这一处文雅讲究,前头的也不是说书人,而是斗诗会。
萧郁蘅听了两耳朵,凑弄道:“和音,你去吧,这些酸腐文辞实在黏耳朵,我想听清爽的。”
“若是不喜,我们换个地方。你我出来还是莫要招摇。”苏韵卿并不认同,绝无争强好胜的心。
“谨小慎微的老学究。”萧郁蘅有些落寞的嘟囔,将盘子里的点心分了,“茶点不错,吃了再走,别浪费。”
“你少吃些,若是不干净,她要担心你的。”苏韵卿捏着精致的糕饼,善意的提醒。
“无妨,大家都吃呢,没那么娇气。”萧郁蘅满不在乎。
这人倒是蛮接地气儿的。
吃过茶点,二人手挽手出了茶馆,萧郁蘅忽而出言,“明日母亲要去赏牡丹,正值花期,想来定是国色天香的一派生机。”
“嗯,”苏韵卿轻声应承,“天下牡丹唯有此处最是惊艳。”
若不想冷场,萧郁蘅总得拼了命的找话题。自幼便是如此,年岁日增,苏韵卿愈发少言寡语了。
前头有个小摊儿围了好多小孩子,萧郁蘅撒着欢儿的拉起苏韵卿就跑了过去,“好多人呐,我们也去凑热闹。”
二人挤进了人群里,这才瞧见,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乃是一个老爷爷,正在亲手捏泥塑。
“阿翁,为何卖泥塑的不少,就你这儿人多?”萧郁蘅活泼的出言询问。
“哈哈,”老头朗声一笑,“老朽的泥塑都是现做现卖,急不得。要什么模样的娃娃,就捏什么模样的娃娃,出价高的先得。”
萧郁蘅闻言,眼中透过一丝狡黠,掏出了五两银子来,指着苏韵卿道:“呐,阿翁捏她。”
出手如此阔绰的小孩儿可不多见,老头格外高兴,“好好好,姑娘稍等,半个时辰。后头有小凳和叶子牌,可以消遣。”
“阿翁捏她,她可以走吗,可得捏的一模一样才好。”萧郁蘅不大放心。
“我捏你们俩,模样记下了,玩去吧。”老头子乐得欢畅,赚钱了自是好说话的。
苏韵卿扯了扯萧郁蘅的袖子,“看一会儿,阿翁的手真巧。”
一块黏土在老人略显粗糙的手里三两下就有了娃娃的雏形,苏韵卿自幼喜欢这些匠人功夫。
一通揉、捏、拍、刮,鲜活的人形凸现。雕刻、修整、烘干、上色,便有了个栩栩如生的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