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谢元洲回过神,起身下了马车,抬首望去,但见一座古朴楼阁坐北面南挺立眼前。
楼阁分上下两层,两山墙青砖砌筑直至屋顶,黑色琉璃瓦顶下,‘文渊阁’三个暗金大字显得低调内敛。
谢元洲带着两个差役来到阁门外。
门口守卫书阁的官吏查看了印信后,放了谢元洲一人入内。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谢元洲迅速环视阁内一圈,眉头不禁皱了皱。
文渊阁不似秘书监的书阁整齐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发霉味,入目的书架上,到处挂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厚灰,部分书架破损的很厉害,立在那里摇摇欲坠。
谢元洲微皱眉头,文渊阁的管理很松散啊!
他在文渊阁上下两层快速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有很多书录上没有的书籍,想必是原来东宫管辖文渊阁时的库存藏书,由于管理不善,没有及时并入秘书监的书录内。
他若要查清那本反诗《鉴冰诗集》是否藏在这里,只怕要耗费一些时日才行。今日时间匆忙,看来以后还得想办法再来文渊阁。
他心中拿定主意,决定先取《尚雅集》回去复命,故而加紧脚下步伐,心中回想在马车上看到《尚雅集》正本的库藏位置,在众书架之间快速穿梭,终于停在一处书架前。
“甲字部十一排六架,就是这里了!”
这副书架腐朽损坏的异常严重,接铆处松松垮垮,临近架脚的地方还缺失一块,临时用一根短木棍斜插进去支撑着。
谢元洲搭眼便看见放置在书架二层的那卷《尚雅集》。
他正欲抬手去取,突然,余光发现右侧不远处一团东西抽动了一下。
适才他在在门外登记印信时,扫了眼入阁名册,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今日第一个入阁的人。
他警觉起来,收回手,身子侧转紧贴着书架,缓缓向前探查,的确有一团灰蒙蒙的东西畏缩在书架角落。
元洲走近细辨,才看出来,这竟是个少年!
这少年身材瘦弱,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的衣服沾满泥灰,已被撕烂,衣洞中露出多处冒着血丝尚未结痂的伤痕,脸上更是青黑红肿,唯有一对眸子漆黑如墨,闪烁着冰冷的敌意。
他见元洲走近,右手猛地从衣下举起一块尖石,满是防备的指向元洲。
元洲眸光微动,这是附近百姓误入书阁了?怎么被打成这个惨样?
他正欲开口询问,文渊阁外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傲慢尖锐的声音叫嚣着:“大胆,我是端王,你们敢拦我!”
谢元洲一怔,端王在外面?
谢元洲这具身体原主自幼病弱,几乎从未出过安国公府,虽然没有见过端王,却是知道此人,这位端王名为秦昭旭,是东宫太子嫡长子,被承平帝誉为‘大夏的朝阳’,极受宠爱。
说来谢元洲与他还有亲戚关系,谢元洲的祖母与承平帝是亲姐弟,谢元洲与端王是表兄弟。
可是这位从未谋面的表兄弟为何要硬闯文渊阁?
这时,地上瘦弱少年脸色大变,他手中尖石下意识转向门口方向。谢元洲看到少年的反应,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外面传来守门官员低声下气的声音。
“小人不敢拦端王殿下,只是朝廷有明令,文渊阁没有秘书监的入阁印信,任何人不得入内啊!”
“少说废话!有人看见本殿要抓的人逃进这个院子,肯定躲在文渊阁里,这个小畜生今日竟敢反抗,掀了本王一跤,本王抓到他,定要扒他一层皮!”
谢元洲眼含探寻的望了眼少年,他紧握尖石的双手抖了一下。
原来端王是来抓这少年的,此人衣服被撕烂的厉害,从服饰看不出身份,不过依照端王的口气,估计是东宫的奴仆吧,想必是端王折辱下人,这小子忍耐不过反抗了。
谢元洲颇有些惊讶,在这尊卑有别、等级森严的朝代,竟还有此等傲骨之人,他不禁对这少年生出几分好感。
“滚开!”随着端王暴喝一声,文渊阁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电光火石间,谢元洲拽住少年胳膊,将他整人拉起。
少年惊慌起来,以为谢元洲要抓他,挺起尖石刺向元洲的手。
元洲躲闪不及,手背被擦伤少许,他顾不上手伤,一把捂住少年的嘴,用尽全力把他塞入两座书架交叉的夹缝暗处,俯身在他耳边道:“不要出声,我会帮你!”
少年瞳孔猛缩,须臾间,竟真的平静了几分。
纷杂错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元洲毫不犹豫的剥下少年那件破烂外衣,迅速回到适才放置《尚雅集》书架前,把破烂外衣蒙在架脚那根斜出的支撑短木上,隆起一个鼓囊囊的形状。
“狗杂种!还不快滚出来!”端王的怒吼就在眼前。
谢远洲的身影闪出书架,刚好挡在一位服饰华丽的少年身前。
冷不丁从旁边蹦出一人,吓得这少年后退数步,被身后几名锦衣公子扶住。
几人纷纷谄媚道:“殿下小心!”
端王站定细看,眼前是位身形瘦削、容貌俊美,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官吏。
谢元洲此时也在打量这位大夏最尊贵皇孙,他生的颇为俊俏,倨傲的神情带着几分轻佻,肆无忌惮的目光正在自己脸上游走。
端王回过神,大声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惊吓本王!”
谢元洲神色从容,微施一礼,声音不卑不亢,“见过端王殿下,下官是秘书监的秘书郎,奉陛下旨意在此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