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平打探回来的消息是,昭明在入宫的第二日清晨就已经出宫,去了皇上赐予的府邸。难道他以后不再回文渊阁住了?
元洲心中浮起一丝隐隐的烦躁,正打算回屋子饮茶静一会儿。
这时,院门处传来一阵步履声,元洲眼眸亮了亮,转身不由自主的迎了几步。
但见陶修手里托着个酒坛子,没精打采的入了院子。元洲顿住脚步,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陶修看见谢元洲后,上前拽住他的袖子,“走,陪我喝酒!”他不由分说的拉着元洲入了屋内。
两人相对而坐,陶修拍开酒坛封土,一股呛人的酒气散发出来。
元洲皱了皱眉,“你这酒不同寻常啊?”
陶修给自己满上一杯,又给元洲倒了一杯,“你这鼻子还挺好使,这酒名为‘伶人醉’,价格昂贵,酒液纯度极高,寻常人不超三碗准会醉倒。来来来,我们一起喝!”
元洲敛了敛眸,“度数这么高的酒,你是想让我心疾复发吗?”
“对对,我差点忘了,你的身体不宜饮酒,那好,我自己喝!”他说着将那碗里酒仰脖饮尽,一抹薄红瞬间染上两颊,映的那双丹凤眼愈发的黯淡无光。
元洲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情绪不对劲,轻声道:“大哥前几日不是恢复了你医堂博士的官职,我记得他还夸奖你为治理水患辛苦奔波,功在社稷呢。你这般模样又是为何?”
“哈哈哈——”陶修忽然狂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眼眶泛红才止住,他仰头又干了一杯酒。
“元洲,我终于跟他表明我的心意了。”
谢元洲露出几分意外之色,陶修暗恋大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将爱说出口,此时为何突然表白了呢?
陶修似乎看出元洲的疑惑,手指在酒杯上碾转,“青溪河水退的第三天,我来了趟文渊阁,本想找你聊天,无意间偷看到秦昭明与你紧紧抱在一起亲吻”
“咳咳”元洲脸上露出几分尴尬,自他与秦昭明互通心意后,昭明的确总是缠着自己亲亲抱抱,没想到被陶修偷看到了。
陶修鼻子轻嗤一声,“切!我早就看出这小子喜欢你,只是没想到,他竟真的把你拿下了。这事让我深受触动!一个毛头小子都如此勇敢面对自己的感情,我陶修面对感情,为何如此懦弱不前?!”
元洲眸色微沉,“于是你便跟大哥表白了。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好消息。”
陶修没有回应,本就泛红的眼眶似乎蒙上一层雾气,只是埋头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元洲暗中叹了口气,此刻他也不知道如何劝慰陶修,也许静默的陪伴,便是对朋友的支持吧。
两人这样相顾无言,只有陶修不停地倒酒、饮酒声传来。
过了一会儿,杨平悄然入内,默然静候一侧。
每天这个时候,杨平会将今日书坊打探的信息禀告他。
谢元洲望向他,示意他回禀信息。
可是杨平脸色有几分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元洲以为他顾忌陶修在场,温声道:“你但说无妨。”
杨平只好吞吞吐吐道:“今日有好几位朝中权贵都带着重礼去拜访齐安郡王府,听说都是上门去向郡王提亲的。”
听到许多权贵向昭明提亲的消息,元洲眉尖微抖了下,眸色沉了几分。
醉眼迷离的陶修听见,立即直起身子,颠三倒四的骂起来:“提亲什么?秦昭明他当了郡王,就不要旧爱混账王八羔子”
陶修身体作势向前一扑,啪叽倒在桌上,一动也不动了。
元洲无奈摇了摇头,这酒度数太高,陶修这个牛饮法,怎么受得住?他轻声道:“阿平,你送陶修回去。”
“是。”陶修背起人事不省的陶修出了房间。
元洲眼睫微垂,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听到昭明被人提亲后,心尖似被无数只蚂蚁爬过般麻刺难受。
难道他这几天留在郡王府,不回文渊阁,是忙于提亲的事情?
元洲胡思乱想一阵,只觉屋内空气发闷,起身出了房间,想在院子里透透气,可一看到对面房间紧闭的房门,心情愈加烦闷。
他干脆离开了官舍小院,来到了文渊阁的后门。
这个时辰,阁内当值的官吏早已休沐,只有几名值班差役在巡守。
他们见到谢元洲,赶紧上前行礼。
元洲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跟随,独自进了文渊阁。
这几年文渊阁经过扩建,规模已经超过原来的三倍,秘书监的不少藏书都转移过来,这里一跃成为秘书监最大的藏书库。
谢元洲入了阁内,在宽敞的书架间慢慢行走着。
整个阁内静悄悄的,皎洁的月光,透过高大的窗框落进来,洋洋洒洒的镀在书架上一本本书卷上,发出缟素般的光华,让人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宁静和闲适。
过了一会儿,元洲的心境平静了一些,他正想抽身回官舍休息,忽然发现不远处一个书架上最高层,有一套书卷摇摇欲坠的露出半个身子。
那书架边还倚靠着一个木梯子,看样子似乎是白天当值的秘书郎离去的匆忙,没有将书卷整理归位所至。
谢元洲见状撩起衣摆,借着月色“咯吱咯吱”的爬上木梯顶端,将那套书卷整齐归位后,才满意的顺着梯子往下爬。
可他刚爬了两个台阶,忽而听到梯子顶端发出一声响动,当他意识到那是梯子滑落的声音时,已经晚了。
梯子带着他整个人瞬间向一侧倾倒。
“呀——”元洲惊呼一声,下意识绷紧身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