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面包是甜的,但不知怎的,春岁吃著吃著就变咸瞭。
越吃越咸,越咸越吃,吃到最后一整块面包全被她塞在嘴裡撑得脸疼却一口不往胃裡走。春岁试著用力往下吞咽,但尝试几次后都失败瞭。
心口上装满悲伤的时候,食物是没办法进到身体裡的。
春岁忍著食道逆反的疼痛拼命咽下面包那一刻,心裡的悲伤也终于从眼睛裡全都流瞭出来。
像是夏季暴雨前溺在河底的鱼拼命挣扎向上,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呼著气。
“怎麽办。”春岁满脸泪痕,眼睛和鼻子都哭红瞭,闷声问:“怎麽办,嘉年还没出来,怎麽办。”
春岁一遍遍问,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问谁。
很明显,这裡没有哪个人可以给她答案。
老冯也哭瞭,皱著鼻子吸口气像哄小孩那样把春岁轻轻抱住瞭安慰说:“很快就好瞭,没事,我们都在这陪你一起等著呢,别怕啊。”
老冯声音很轻,安慰春岁的同时也在安慰著自己。
其他几个同事见状也都不忍地别过脸去,红瞭眼眶。
他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如果这裡面一定有人要牺牲的话,那他们每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自己。但是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也隻有等待,等著嘉年自己挺过去,醒过来。
夜晚变得安静极瞭。
走廊裡隻剩下此起彼伏浅浅的呼吸声。
手术室门上指示灯熄灭的时候,春岁已经弄不清时间到底过去多久瞭。她隻记得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时候,窗外夜色已经泛起瞭麟白,看样子天马上就要亮瞭。
“医生……”
春岁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是哑的,很干,而且唇边肌肉是僵硬的,喊完一句医生之后就很难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她的眼睛依旧湿润,湿漉漉的泛著红光近乎祈求地看著医生等待对方开口。
“手术很成功。”医生戴著口罩,但能看出来露出来的眉眼间是很安心的笑。
春岁吊著的一口气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完全松瞭下来,整个人也跟著无力地往下瘫软。
“太好瞭。”
春岁笑瞭一声之后又哭瞭,隻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尽管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但她眼睛一直是笑著的。
医生拖著她胳膊,继续轻声安抚:“我能做的已经做完瞭,至于病人什麽时候能醒过来,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瞭。”
“嗯。”春岁用力点头。
“不过你们也不要太担心,病人意志力很顽强。”医生说,“这麽长时间手术他都挺过来瞭,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