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黄的烛光下,二爷这次没批复公文,也没练字,他正拿着那本出自王老大人之手的手札,坐在书案后细细翻阅着。
只是那手札,早不是之前云莺送出去的破烂模样了。它被仔细整理过,外边换了一张崭新的封皮,二爷还给它题了一个《河渠书》的名字,并落款:王云成。
亲眼看见二爷对这手札宝贝的样子,云莺心中感慨万千。二爷是有点“知人善用”的能耐在的,可惜王老大时运不济,没赶上二爷当他的主子。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那些年礼你都收拾好了?”
二爷说着话,坐直身,一边将《河渠书》合拢好放在桌案上,一边抬头看向云莺。
云莺行了个礼,正想回话,二爷已经指着不远处的凳子让她坐。
云莺摆摆手,“我就不坐了,总共也就几句话的事儿,我说完就走。”
二爷清亮的眸子看着她,“什么事?”
云莺倒没遮掩,就把小丫鬟问她求住的事情说了。边说她还边注意二爷的神情,然后就看见,二爷之前还算舒朗的神色,陡然就紧绷起来,而他清亮的凤眸中,更是多了几许不耐与晦暗。
二爷说:“丢了就是,不用拿到我面前来。”
“可那是二夫人……”
云莺欲言又止,二爷蹙眉看着她,也跟着不说话了。
书房内很沉默,只有蜡烛燃烧发出的“噼啪”声隐隐作响。
太过静寂的氛围,就让人心跳失衡,让人心存畏惧,似乎就连那些将要破土而出的情感,也不得不龟缩起来。
云莺到底是将那话说了出来,“那到底是二夫人的一片心意,就这般丢了实在可惜。以前丁姑姑都是如何处置二夫人送来的东西的,二爷可知情?”
二爷直直看着她,语气中却多了两分凉薄。他冷冷的道:“我也是让丁姑姑直接丢了了事,至于她丢没丢,我没过问。”
云莺“哦”了一声,“那奴婢就先将那些东西放在库房里吧,等您想用时奴婢再拿出来。二爷,您看这样可以么?”
二爷冷笑,“你安排就是。”
“那二爷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云莺转过身往外走,二爷再是忍耐不住,直接起身从桌案后绕了出来。
他应该是有几分气怒在的,以至于起身时动作很大,连太师椅都被他撞了一个趔趄,发出很大一声“刺啦”声。
二爷扯着脖颈处的衣襟,喊云莺,“你先站住。”
云莺惊魂甫定的站在原地,看着太师椅被撞的歪歪斜斜,又见二爷扯着衣领冲她走过来,她当即眼皮猛跳,克制不住后退了两步,“二爷您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二爷看着云莺躲避的样子,真觉得扎眼又扎心。他想拉扯她过来,但又恐吓着她。
但若是就这般放任她离去,她个没良心许是晚上能安寝,他则要生几天闷气。
既她是个龟缩的性子,不妨他主动些。
二爷喉咙滚动,他在书房中走了两圈,等情绪平复下来,不再如之前那般尖锐,他才讳莫如深的开口说:“我与林淑清,并不是正经的夫妻。”
云莺睁着水润润的杏眸,就这般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她不懂二爷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是正经的夫妻,这话该怎么理解?
二爷娶二夫人,那可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他们不是正经夫妻,又该是什么关系?
云莺摸不着头脑,只能疑惑的问二爷,“所以呢?”
“你,”二爷再次冷笑出来,这次是被气笑的。
他探究的看着云莺,却从云莺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二爷既挫败又无奈,当下搓了一把脸,撵云莺出门,“你走吧,这几天最好都别在我跟前露面了。”
云莺就这般糊里糊涂被撵了出去,关键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二爷。
可她才刚走到门口,二爷又反悔了,“云莺,回来。”
这下云莺可怒了,她当即就拉下脸来,“二爷您故意耍我玩是不是?您这一会儿让我走,一会儿又让我回,感情您闲的没事儿干,在这儿遛狗呢。”
“遛狗”两字一出,在不远处正搬着东西往正房走的随雨“噗嗤”一声笑出来。
但他才笑出声,就敏锐的察觉到二爷不善的眼神。
随雨当即收敛表情,将一张扭曲的面孔埋在二爷的衣裳里,随即一边忍着笑,一边跑进正房中去。